棺木出府,侯嫮陪在剑奴灵枢的旁侧,旁边是佩玖,再往后,是候府的下人。
人太少了些,看起来约莫有些凄凉。
五月初九,晴空万里。
泥土被翻起来,底下的凉意散开,棺木被放了进去,又重新被土壤覆盖。
剑奴是白身,无法拥有盛大的葬礼,也没有光鲜亮丽的陵墓。
只有一座小坟包。
日头渐渐偏移,快到日中了。
侯嫮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素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阿姥,”侯嫮闭上了眼,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会儿,才又缓缓睁开,“再会。”
送葬的队伍来的时候人丁稀薄,回的时候更散,侯嫮从城外直接去了刑场。
她来的正是时候,姬恪和云一梦正被囚车拉着到达刑场。
被旁边的士兵压着肩膀强迫着跪在了地上,姬恪仰着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眨了眨眼,适应了些,视线慢慢移向坐着监斩官那处的位置。
墨蓝色朝服,头戴项帽,坐姿很板正。
姬恪先是愣了片刻,呆呆看着那身影出了神,好半天才低低笑出了声。
他还以为,那日就是见刘思的最后一面了。
原来今日,是他送自己上路啊……
云一梦也看到了上首的刘思,眸光一闪,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旁的姬恪。
姬恪低着头,没有接收到云一梦的目光,也没去管下方百姓对他的辱骂。
他想过很多,成王败寇,他输了,他认了。
他技不如人,棋差一子,他谋逆失败,姬辛不留他,是对的。
只是……
辩之,你扪心自问,我姬恪可曾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姬恪仰着脸去看刘思,二人相隔太远,他却从未如此怨恨过自己有这样一双好眼睛。
他看见刘思面色无波无澜,他看见刘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看见刘思眼底全然是冷漠。
就好像,就好像是……
底下那个即将被问斩的人,和他从未有过交集。
姬恪瞪大了眼,试图去看到刘思的不忍,去看到他的悲伤,哪怕只是一点情意不舍也好。
可是都没有。
所以那么多年的情爱都是虚妄,所以这五年来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记着一切,只有他还在想,若是,有一朝真的登帝,他该如何抗住压力去立一个男后……
只有他,自作多情。
许是悲伤到了极致,姬恪没有哭,他是赵王世子,是姬氏血脉,他再是阶下囚,他再输,也不能当着敌人的面,当着百姓的面哭!
姬恪仰着脸,桃花眼中泛着笑意,就那样直白地盯着刘思,不移动分毫。
离午时三刻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刘思点了一柱香。
烟直直往上飘,今日无风。
侯嫮站在百姓中央,孝帽遮了半张脸,却没有太违和。
底下百姓不少人的儿子,孙子,或是丈夫,父亲在这场宫变中丢了性命。
她们和侯嫮一样,皆是穿孝服戴孝帽。
那柱烟烧着,越烧越短……
“白玉堂前初见,”
姬恪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延屋坐下曾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