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麦疯狂跑向这只遇见人也不叫的狗。
美美蹭一蹭大麦的脖子,叼着花继续向前走。
夜色下,路的尽头是一个个的坟包,没有墓碑,所有意外身亡的半大孩子都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只有美美还记得。
每一个坟包前都放着花,有些已经枯萎,有些还娇艳欲滴。
美美不仅仅照顾着自己的小主人,还照顾着这里的所有孩子。
美美把彼岸花放在一朵枯萎的紫薇花旁,再慢慢地走到最后一排的坟包上,慢慢地趴下来,静静地看着大麦。
大麦呜咽。
这一晚,美美守着坟包,大麦守着美美,小货车守着大麦。
年年趴在爸爸的怀里,睡的酣甜,梦见了好吃了,小嘴巴动了动,口水流在爸爸的衣服上。
宋念书打电话,问现在的情况。
年久:“找到了,美美不走,大麦也不走,我们再等一天。”
车上灯光微弱,年久没有翻书,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化学公式又模拟了一遍重要的化学实验操作流程和可能出现的实验结果。
在年瑞也开始打哈欠时,年久睁开眼睛,把年年抱到怀里,亲一下年年的脸蛋,带着笑入睡。
年瑞扭头看到这一幕,无声地咧嘴笑了好一会,从车座下的小置物箱里拿出念书放在这里的厚衣服,盖到久久身上。
他记得医生跟他说的话,久久面对他这样的成年男性,脸上平静,心里是戒备的。他这些年一直很注意跟久久保持距离,念书也会提醒他。他能用念书的衣服盖到久久的身上,不能用自己的,久久会惊醒。
年瑞打开一些车窗,再用毛巾挡住冷风,检查了下四周,半放松半警醒地闭是上眼睛。他一个人时什么都不怕,他可以直接躺在路边睡觉。车里有年年,他就什么都怕了。
年年半夜醒来,提着神的年瑞马上睁开了眼睛,平日里睡觉浅的年久抱着年年反而睡的很沉,年年从她的怀里爬出来都没有吵醒她。
年年自己打开车门,脱掉鞋,扯掉肚兜,兴奋地光着小胖脚和小肚子跑到泥坑里滚来滚去。
年瑞看到满身泥的年年,提了一口气,想到年年妈妈没在这里,松了这口气,任由年年玩闹。
年年在坭坑里玩够了,跑去找大麦和美美玩。
大麦情绪还很低落,没有心情陪年年玩,不搭理她,转身给她一个屁股。
年年扁嘴,趴到大麦身上赖着它。
美美从坟包里刨出一个骨头给年年,年年不要。指着远处的红薯田,要美美带她去那里玩。
美美从坟包上走下来,带着年年过去。路上遇见了好看的花朵,美美便用嘴摘下来。年年皱着小眉头,内心摇摆。
“@#%&#@”
[纠结婴儿语:妈妈说,不可以摘路边的花花,摘花花的宝宝不是好宝宝。可是,年年也好想要好看的花花啊。]
年年想了好久,求助地看向偷偷跟在她后面的爸爸。
年瑞上前连土带花地挖出来,递给年年。
年年眼睛发光地狠亲爸爸一脸泥。
“@%&@#!!!”
[激烈婴儿语:爸爸好棒!!爸爸和年年一样聪明!!!]
年年找到有趣的游戏了,她到处寻找好看的花花,挖出来埋到美美趴着的坟包上。
年年一趟一趟地来回跑,年瑞跟了几十趟就跟不动了,坐到车顶上看着年年来来回回地跑。
年久醒来时,年年躺在坭坑里睡觉,活脱脱一个泥球,若不是这里只有年年,她都认不出来。
年久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看向养父,“爸,你让她在这里睡了一晚?”
年瑞心虚,眼睛不敢看年久,“年年喜欢泥坑,不肯回车里睡。我琢磨着,咱小区没有这么大这么正宗的泥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妈又没在,就让年年多亲近亲近大自然。”
年久此时明白了为什么周围人都说“爸爸带娃,活着就行”。
年久蹲到年年面前,无从下手。
手捂着眼睛,年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卷起袖子,闭着眼睛去泥坑里捞年年。
年年翻个身,躲开了姐姐的手。
年久睁开眼睛,缩回了手。
她积攒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实在下不去手了。虽然她的洁癖被年年治的差不多了,可年年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在挑战她的容忍极限。
低头重新积攒勇气时,年久看到了地上的蜘蛛和蚂蚁,它们都在躲着年年走。
走直线的蚂蚁群硬生生地在距离年年半米的地方拐了九十度。
蜘蛛慢悠悠地走过来,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吐出蛛丝,蛛丝落在年年的小肚子上,蜘蛛立刻扭头,急速逃窜。
年久不知不觉地笑出了声。
两手支着膝盖站起来,年久伸出食指点一点年年的小鼻尖:“姐姐不管你了,你就在这里睡吧。”
年久站起来,蓦然发现昨日荒寂的坟包被一朵朵的小野花包裹。
被封在透明玻璃瓶中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