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三合楼的门,云奕才想起来另一件要紧事,抬头一看,晏子初一手搭在二楼栏杆上,指尖夹着缀墨绿色流苏的家法一晃一晃。
月杏儿本趴在桌上玩着晏箜买来哄她的九连环,看清进门的三个人,第一反应就是抬脸看楼上没甚表情的晏子初。
顾长云没放过云奕的细微动作,不经意抬头一瞥,正对上晏子初投来的视线。
云奕心道不妙,修罗场啊修罗场,自问现在扭头走还来不来得及。
顾长云回头看她,视线钉住了她往后退的脚步,问,“你们认识?”
“三合楼南边来的本家老板,”云奕笑了下,被晏子初盯的后背发毛,殷勤的引顾长云往上走,“侯爷,楼上有包厢,咱们去二楼。”
顾长云皱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又不是三合楼的伙计,瞎殷勤什么?”眸光一扫傻在柜台后不敢动弹的月杏儿,“三合楼里是没人了吗?”
“有有有,这呢这呢,”柳正应着话一路从后头赶来,将月杏儿往柜台里又塞了塞,“正巧都在后面忙着呢,怠慢客人了。”
柳正取了牌子引着三人往楼上去,经过晏子初身后时轻声唤了声老板。
晏子初点点头应了,侧身往里抬了抬手,淡淡道,“客人里面请。”
顾长云懒洋洋“嗯”了一声,与他错肩而过。
云奕走在最后,受了晏子初狠狠一记冷眼,威胁似的扬了扬家法。
顾长云在里面喊她,“腿短不是?走那么慢。”
云奕忍住笑,“哎来了。”连忙走过晏子初身边。
柳正将菜品单子递到桌上,让顾长云他们先看着,自己去楼下沏茶上来。
顾长云将单子推给阿驿,“阿驿,看看想吃什么。”
阿驿捧着单子不知所云,一脸懵,“少爷,这好些字我不认识……”
云奕噗呲笑了一声,正了正脸色托着腮专心看一旁花架上的白海棠。
顾长云无奈,拿回单子一一念给他听。
不多时柳正拎着茶壶上来,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好记菜名。
阿驿早念叨着想吃三合楼的醉仙鸭,又在方才顾长云念的菜名中挑了几个中意的,捧着脸巴巴的等着,又说,“少爷,你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云奕闻言扭回脸,也看顾长云要点什么。
顾长云大致扫了一遍,“来个莼菜牛肉羹,还要葱烧鲫鱼,白玉豆腐……”
柳正记着晏子初的吩咐,抱歉的笑笑,“实在是怠慢,鲫鱼不新鲜,做不出来好葱烧鲫鱼。”咬牙受了顾长云凉凉一瞥,加上一句,“客人不妨再看看其他的。”
“八宝兔丁。”
柳正后背起了薄汗,“怠慢了怠慢了,楼里现没有活兔,实在是怠慢。”
“金钱虾饼。”
“新鲜虾仁都打成虾泥包馄饨了,太细,做不了虾饼……”
顾长云将单子扔到桌上,轻飘飘道,“旁人皆道三合楼乃京都第一楼,这做不出来那做不出来,你们往前都给客人喝西北风吗?”
云奕不用想就知道是晏子初吩咐的,艰难憋笑,“要不让我先看看?我看看咱们能吃什么。”
柳正忙不迭的将单子双手捧给她。
云奕哗哗翻了一遍,点菜,“糖醋荷藕,黄焖牛肉,山海兜,再来个樱桃肉。”
小姐想吃的总不能说什么,柳正松口气,小心看了眼顾长云的脸色,等他点了头才退下。
顾长云敲了敲桌子,“别以为侯爷没看见你们使眼色,瞒侯爷什么呢?”
云奕笑道,“哪敢瞒侯爷,方才那老板,是收养我那家的长子,算是我的义兄,见我许久未回去,心里怄着气呢,气得只装不认得我。”
顾长云半信半疑,似笑非笑,“侯爷怎么觉得,这是在同我怄气呢?”
云奕一脸认真,“侯爷心里没谱?”指指自己,半开玩笑,“拐走人家一那么如花似玉的妹子做苦力,人家还不能不情愿了?”
顾长云大概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不知道信了未信,说了一句“当谁稀罕”,总之是不理她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阿驿这时才插得上话,奇怪,“云奕,什么收养,什么义兄?你给少爷做什么苦力了?阿驿怎么不知道。”
云奕给他拿了块茶糕堵住嘴,“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话问,我什么苦力都没干,你家少爷不稀罕。”
阿驿愤愤拿下嘴里茶糕,“阿驿不是小孩子了,阿驿都已经,已经好多岁了……少爷说阿驿跟天上的神仙一样,都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了!”
阿驿被带回侯府的时候生辰不详,侯爷可真是能说善道一把好手,云奕笑盈盈的看了眼独自品茶的顾长云,捧场道,“阿驿好生厉害,那以后我可不能说阿驿是小孩了。”
随着菜肴送进包厢的还有一壶温好的五加皮酒,柳正解释道是因点菜的事老板让他送来给客人赔个不是的。
顾长云刚听了云奕的话,等柳正出去后才示意她倒一杯出来看看,顿了下问,“你那个义兄,不会在这里面下毒吧?”
云奕嘴上说着“怎么会呢侯爷您可别想多了”,心里却在想那可说不定。
五加皮由多种药材配置而成,药香沁脾,色泽澄亮,云奕嗅了嗅酒香,确定没加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才递给顾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