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云在门外站着,缓了缓急促的呼吸,一把推开门。
床上的人听见动静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埋进被中,顾长云隔着床帐只能看见一点没塞进被中的衣角,还有地上东倒西歪沾满,想了一晚的脸映入眼帘。
是云奕,顾长云鬼使神差的呼了口气。
云奕被扰了好梦,强撑开眼皮,只瞅了一眼看清来人就又闭上,猫儿似的软趴趴扒拉了一下顾长云的手腕,哼唧,“侯爷?别闹,睡觉呢……”
顾长云黑着脸,在她脸上掐了两把,在白净的面皮上掐出一个红痕,静了一静,松开手一甩袖快步走了。
让你睡,睡醒了跑不了你的。
他心里存着事,不妨一出院迎面撞上兴冲冲跑过来的阿驿,他下盘稳,阿驿却不是,往后咧跌几步,还好顾长云眼疾手快捞住他才没让他摔个屁股墩。
阿驿抓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往院里看,“云奕呢?云奕不是回来了?”
顾长云哼了一声,没好气,“睡觉呢。”
阿驿提着点心盒子,有些泄气,“怎么就睡了,刚才还说饿呢,饿着还能睡着吗?”
顾长云皱眉,让他去找来喜来福玩,“去后院玩,别吵着云奕睡觉,吵醒了她,她拿你当鱼饵去钓鱼。”
阿驿缩了缩脖子,他才不想被挂在鱼竿上浸在水里被鱼咬,嘟囔了一句云奕真凶,但云奕回来他便放了心,等云奕睡醒再说,颠颠的捧着盒子去后院了。
顾长云原地站了一会,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云奕睡醒已是两个时辰后,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没动连翘端来的饭菜,穿上干净靴子就去找顾长云。
侯爷把自己关在房里,但窗户却是大开,云奕透过窗户看见顾长云紧蹙的眉头和阴云不散的脸。
她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会,进门从顾长云身后绕过去,半跪在他身前,手指轻佻的在他脸上划过,“怎么,谁惹我们侯爷不开心了?”
锦靴轻轻踢了下她的膝盖,云奕弯了眼角,从善如流的把膝盖放在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顾长云垂眸看着云奕,一手握上她的手,一手滑过她的脸颊,接着向下微微用点力扣在她的喉咙上,沉沉道,“叫我什么?”
“叫你侯爷。”
顾长云注视她片刻,“猎场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云奕装听不懂,笑的乖顺,“侯爷把话说明白,是刺杀皇上的事,还是拿弹弓打侯爷的事,”
顾长云轻轻嘶了一声,打了下她搁在自己膝上的手背,“给你脸了不是?”
云奕挠了挠他的膝盖,老实答道,“赵贯祺现在不能死,我知道侯爷护着的是大业,大业如今离不了皇上,我怎么会对他下手。”
顾长云没反应,她便接着说,“您没说不许让我跟着,猎场四周都是皇上的人,禁军十日前就开始巡视,四周都有猎犬,杀手在里面待不了十日,是有人专门放他们进去。”
云奕的话说得不徐不疾,中途还停了一停,她许久未进水,嗓子干涩的厉害,顾长云一动不动的注视她,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紧。
有些微的窒息感,云奕适应了一下,说的更慢了,“这次刺杀,是皇上专程让人布置的,为了试探众人的反应,刺客肋下有皇家暗卫的烙痕,”云奕抬头看顾长云的脸,仰的脖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有些发酸,扯了扯嘴角,“侯爷您不会以为,自己不在这众人当中罢?”
顾长云身子一僵,手上猛然发力,他原以为自己已有所准备,但被云奕一言道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狠狠一悸,如坠冰窟。
云奕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小侯爷一颗赤子心兢兢业业守着大业,守着赵贯祺的江山,却被人如此试探,赵贯褀一直都信不过他,他不信当年雄姿英发的顾小侯爷一身病骨再提不动刀枪,也不信明平侯甘愿碌碌无为低人一等。
她嗓子火烧火燎,有些呼吸困难,摸到顾长云冰凉的指尖,将其拢在掌心暖着。
顾长云回神,收了手上力道。
云奕压住喉中痒疼,将他两只手都拉过来捂在手心里。
顾长云心底一片麻麻痛痛,身上阵阵发寒,只有指尖的一丁点是热的,云奕身上是暖的,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于是他主动缠住云奕的手指,淡淡开口,“皇上动怒不似有假。”
“皇上发现自己人少了一个,但抓着的刺客却多了好几个,怎么会不生气,”云奕笑了下,舔了舔犬齿,盯着顾长云,“侯爷不想知道,这少的一人在哪?”
顾长云知道小野鸟这是要邀功,但他实在累的慌,从昨晚开始就绷着弦,没心思陪她闹。
云奕没等来他的回复,自顾自开口,“行了侯爷,别拉着脸了,人我给劫了,在三合楼,您闲了就去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多的刺客是谁的人?”
云奕无奈,“侯爷,我又不是百晓通,听是听见了,但没见着那些人。”
她的语气太像撒娇,顾长云的脸色和缓了些,捏了捏她的指尖,“还以为你多大能耐。”
“能耐大着呢,”云奕见他还有性子呛自己话,放下心来,将他的手捂热就要起身,“行了侯爷,回去歇着罢,有能耐的人要给你办事去了。”
膝盖刚离开顾长云的靴面,云奕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卡着脖子重新按回去,顾长云的食指就抵着她颈侧的大脉,轻轻摩挲几下。
“侯爷?”云奕扭头想去看他的脸,被他大掌按住,剥开衣领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肉,皮肉上一颗小痣惹眼的很。
顾长云如愿以偿的揉上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小痣,用了力气,没几下就揉红了周围一小片皮肉。
云奕被揉的红了眼眶,小声小声的喘着气,揪紧了顾长云的袖子。
顾长云面上终于露了些明显的笑意,发了善心放过那颗惨遭蹂躏的小痣,拍了拍云奕的发顶,愉悦道,“去罢。”
云奕抬起脸笑着看他,“侯爷过河拆桥。”
顾长云把她拽起来,“是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