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挑眉,好端端的坐什么对面,一本正经的,心中猜想不断,面上却毫无波澜的按他的示意坐到对面去。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闲话,像是前些日子的事未发生过一般,用的差不多时,听得外面有人来的动静。
云奕抬眸望了窗外一眼,接着询问的看向顾长云。
窗边响起三声轻叩。
顾长云放下茶杯,对外面道,“进来罢。”
云奕不紧不慢的舀甜汤喝,一人进来,她刚放下勺子,顾长云眼尖的瞥见她还剩个底儿,开口道,“喝完。”
刚进来的那人一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云奕无辜的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顾长云眼睛看着来人,“你说你的。”将自己的那盏甜汤也放到她面前,淡淡道,“喝那个还是喝这个,选一个罢。”
云奕只见他舀了两口,满满当当一盏,无奈拿起勺子把自己那个底儿喝了。
来的是个云奕没见过的暗卫,该是养在京都外面暗庄的,云奕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就听见顾长云直白了当地介绍,“这是鹰谷,侯爷的暗探,你没见过。”
云奕没想到他就这般将人家老底道了个干净,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鹰谷也没想到侯爷对屋里另一个人如此不设防,愣了一下才想起要禀报的事。
“侯爷,您派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
顾长云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鹰谷便接着说,“属下在三王爷府潜伏多日,终于发现了三王爷的密室,”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上,“这就是按您的意思找到的东西。”
是一羊皮缝成的类似信封的东西,外面刻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符号,顾长云接过,细细看了刻痕,随手递给云奕,对鹰谷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鹰谷看他如此熟稔自然的动作,两眼发直,愣愣道,“这是三王爷密室最深处放着的,外面还有两层匣子……和封王时皇上赏赐的其他东西混在一起放着,按您说的,同离北有关,大小正好能装下枚狼牙。”
“这像是骨刀的刻痕,”云奕食指细细摩挲过去,看向侯爷,“侯爷还让别人查狼牙的事了。”
莫名有种火药味,鹰谷不明就里的摸了摸鼻子,背后发凉。
顾长云似笑非笑,“谁让你太拖沓,气人最在行,不干正事。”
云奕没理会他,把羊皮信封搁到他面前,双指伸进衣领,拎出来一块黑绳穿着的玉牌出来,随便用袖刃割了绳子拿下来,放到面前桌子上。
顾长云垂眼直直盯着那块玉牌,仿佛要用眼睛捕捉上面残存的温度一般。
鹰谷不懂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本能的觉察到危机,这女子淡淡的一瞥,竟是让他莫名的胆寒,仿佛被她用眼刀刮骨剜心了般。
顾长云指节轻叩桌面,弯了弯嘴角,“多大的脾气,侯爷又招惹你了?”
“那怎么能敢,”云奕答的很快,“侯爷的人自然听侯爷的差遣。”
顾长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说?”
云奕顿了顿,浑身气势慢慢转变,宛如利刃出鞘般,若有若无浮现出杀机。
语气还是淡淡的,“侯爷别以为我闲着,我知道咱们明平侯府不养闲人。”
“这枚狼牙,乃是如苏哈里给前朝皇上的信物,暗地收入前朝皇上私库中,因不大起眼,当朝皇上将它混入了封赏三王爷的礼物里。”
云奕隔空点了点那个羊皮信封,“这是个装信物的袋子,也是封用草原文字刻下的契约。”
顾长云瞳孔一缩,双手紧握成拳,周身气场陡然一沉,“什么信物?”
云奕没看他,目光缓缓描摹过羊皮信封上几个符号,“止戈,退兵。”
柳才平和柳正一大一小人精,没几日就套路着将如苏力知道的能说的问出来完了,之前说如苏柴兰上位后从如苏哈里那搜出来的羊皮卷,云奕猜它也是那次契约的一部分。
这份契约见不得光,就怕这是如苏柴兰胆敢把手往京都伸的底气。
外头起了风,吹得檐下碎玉子叮当乱响,鹰谷不经意往外瞟了一眼,黑云不知什么时候遮住了星月,打天边气势汹汹层层叠叠的压过来,直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还是和前朝有关,和那场战乱有关。
顾长云闭上了眼,挥手让鹰谷退下。
桌上的吃食已没有热气,王管家掐着点让人来收拾,换上热茶和新鲜点心。
云奕叹了口气,自作主张往顾长云热茶杯中加了块饴糖,“行了侯爷,别耷拉着脸了,总能查明白的。”
“总能查明白的,”顾长云无意识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跟着喃喃道,“我查了那么多年都没能知道一个真相。”
窗外淋淋漓漓有了雨声,顾长云在院中新种了几株芭蕉,雨打芭蕉颇有些意趣,此刻却无人欣赏。
云奕顿了顿,又加了一块,像是叹息道,“您那叫查了?侯爷,实话说您不敢往深了查罢。”
怕真相成了笑话。
顾长云浑身一震,慢慢缓下来,捧着热茶小口的喝,方把刚才一下子涌上来的寒意压下去。
喝完一盏茶两人也没再说话,顾长云拿了羊皮信封起身,经过云奕身边时勾指挠了挠她的耳朵,轻飘飘道,“早些歇息罢。”
云奕飞快抬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捏,又飞快放开,同样轻飘飘道,“侯爷也是。”
顾长云欲言又止多看她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
云奕没有回头看他离开,目光一直落在桌上的玉牌上,断掉的黑绳看着十分刺眼。
雨打风吹,碎玉子的清脆声破碎不堪,云奕知道这枚玉牌顾长云已用尽了,恋恋不舍的捻了块饴糖直接送入口中,压下舌根苦涩。
还想把这牌子多留些时日的。
顾长云在逼她走棋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