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跟着云奕一起学了一年就另跟着巫老先生专门学医毒了,但被云奕支配的恐怖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月杏儿当下就紧张起来,浑身上下警惕拉到最高,一脸惊恐的看看云奕看看桌上小瓷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打开盖子,月杏儿只看了一眼就愣住,“这什么玩意?”
云奕危险的眯起了眼,“你不知道?”
她这句问话咬字重且慢,听得月杏儿又是一个激灵,险些坐不住直接跳起来,欲哭无泪,“啊不是,怎么会呢小姐,我只是太惊讶了哈哈哈……”
云奕注意到那小虫努力迈着小短腿想要爬出来偷溜,随手将它拨了回去,随口道,“知道你抖什么?巫老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可别全给还回去了。”
月杏儿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忽然就有点心虚。
房中空气恍然凝固,云奕缓缓直起腰身,缓缓扭头看她,不可置信,“月杏儿?你不是吧?回去了巫老要是知道非得骂哭你的。”
月杏儿的声音显得十分底气不足,“他教了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我忘了多少……”
云奕同情的摸摸她的脑袋,指着桌上的小虫,皮笑肉不笑,“我不管别的,这个你得知道罢。”
压迫感从头顶往下蔓延,月杏儿浑身僵硬,勉强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哈哈哈小姐你好歹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哈……”
云奕用了点力气捏了下她的后颈,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晏子初呢?”
“不知道,”月杏儿显然心不在焉,眼睛死死盯着罐中,魂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感觉好几天没见着家主了。”
云奕若有所思,片刻后,在她面前摆了摆手,“行了别瞪了,再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虫子你暂且拿着,最迟明晚,我得从你嘴里听见它的名字。”
明晚,月杏儿心思一动,一天半的时间呢,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能想起来。”
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机灵,云奕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头,“好好想罢,我还有事先走了。”
月杏儿眼巴巴的目送她离开,在窗前静默片刻,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罐,嗷的一声急匆匆提着裙子下楼,“柳正!柳正帮个忙!救命啊柳正!柳正啊!”
要人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人,柳正听见喊声,无奈叹口气,从柜台后探出身,“叫魂呢?姑娘家家的瞎咋呼什么。”
柳才平也听见了声音,捧着小茶壶,好奇的撩开帘子往前面瞅。
月杏儿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目光恳切,义正言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把你小书房借我用用。”
柳正还在稀奇这前一句话能从她嘴里蹦出来,听见后面这一句,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平日都没见你写几个字,你借书房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为的是你小书房暗室里的几百本珍贵藏书,月杏儿拼命朝他使眼色,嘿嘿笑着撸起袖子就要转到柜台后给他去捏肩。
柳正一阵头疼,“停停停你那眼别眨了,站那别动,是不是我爹跟你说什么了?”要不然别说他的小破书房了,京都中最大最豪华的书房月杏儿她都不会往里迈一步。
月杏儿眼神乱飘,还真就被他猜对了。
坑儿子的柳才平默了一下,若无其事把帘子放下了。
柳正无奈至极,白了她一眼。
月杏儿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看他,“就当是帮小姐的忙。”
柳正被她看得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没注意她说什么,嫌弃的将算盘扔给她,“你正常点。”
月杏儿一喜,从木缝夹层中摸出一枚铜钱,讨好笑笑将算盘小心翼翼双手捧着给还回去,欢天喜地的往后院去了。
柳正长指抚过算珠,将乱了位置的一一拨正,无奈的再次叹口气。
大白日里长乐坊闭了门窗,偶有几束日光打在大厅中的红漆柱子上,暗金浮动,坊里荷官无声收拾,注意着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扰了楼上坊主的休息。
一片静谧,伦珠枕着那绢枕歪在美人榻上小憩,丝丝缕缕的药香环绕在他鼻尖,不经意勾了勾嘴角,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细微的轻响。
这味道有点熟悉,不是生人,伦珠阖眼数着渐近的脚步声,直到珠帘轻动才缓缓睁眼。
视野中只有一只女子的手,骨节匀亭,骨相十分漂亮,撩开了珠帘,调皮的缠着珠串轻晃。
来人身子礼貌的避在屏风后,声音含笑,“我来此处寻人,扰了坊主清梦,还请坊主海涵。”
伦珠被她逗笑,慢悠悠起身整理了下衣着慢慢向外走去,扶着屏风一扭头看见歪头看他的云奕,“晏小姐来此处找人?”
云奕点头,轻笑,“没找到,看来那人的胆子比我想的还要小。”
伦珠不可置否,懒懒一笑,随意理了理鬓发,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者是客,晏小姐坐罢。”
正中云奕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