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急不可耐的往前探身,急声问,“那人是谁!去干什么的?!”
看她额上一层细汗,伦珠说不出让她稍安勿躁的话,只用宁静的目光安抚她,继续往下说。
“我靠近看时,那人身着一袭墨色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并不能辨认出是何人,如苏哈里点了头,次日交锋,明平侯折损一员大将……”
云奕周身气势渐渐沉下来,她闭了闭眼,知道那员大将是江汝行。
伦珠颇有些怜惜的看着她,云奕同顾家的牵扯他是知道一些的,如今听到这样的真相,难免不会痛心。
而后的事情不难推测,江汝行的死只是试水,如苏哈里得到了那人的保证,果断答应那人的条件,所以有了那封还未见端倪的契约,而后,而后……
而后是明平侯顾子靖身陨沙场,马革裹尸还。
顾长云不知是否知晓此事,战无不胜的明平侯顾子靖,对手是溃不成军的离北小儿……
伦珠适时留白,让云奕自己消化一会儿。
静默片刻,云奕缓缓睁眼,涩声道,“有酒吗?”
伦珠将声音放得更轻,柔声道,“有奶酒,喝不喝?你晚上不是还有事?”
云奕抬手遮住上半张脸,“奶酒也行,多谢了。”
酒囊是刚从冰桶里取出来的,香味很特别,酸甜适中的酒浆冰凉,余味是甘醇的奶香,并不醉人。
但云奕却觉得自己醉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脑仁密密麻麻针扎一般让她一时半会疼的无法思考,喝过奶酒后就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顾家人,明平侯,顾子靖,尽心尽力为大庆,终亡于背后冷箭,背后才是顾家军灭亡的致命一击。
然他们自始自终都坚定,抛头颅洒热血守着的是背后的黎明百姓和江山。
伦珠满眼疼惜,挪过去和她同坐一边,手掌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伦珠眸中流露出无措,“嗯……那个……你还想听如苏柴兰吗?”
云奕一声不吭的摇了摇头。
伦珠更加手足无措,他是姆妈的独子,没有弟弟妹妹,不知如何安慰别人,自姆妈被如苏柴兰设计逼杀后,他心如死灰万念俱灭,正碰见前去离北的晏子初一行人,毅然决定放弃狼主之位放弃如苏姓氏,随晏子初来到中原一待数年,感情上的事迟钝了许多,这时候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又拍了拍她的发顶。
察觉到他的无措,云奕缓了一缓,深呼吸几口气,慢慢抬起脸,眼尾发红,手腕上深深一圈齿痕。
人心歹毒,对此事她并非是没有设想到,伦珠对离北恨之入骨,没有必要骗她,再次确认,“那人是中原人?”
不可贸然确定,更何况过去了许久,伦珠仔细回想一番,道,“八成是。”
那人得了手,得了手,他是谁的手下?后来又做了什么?那契约又如何到了先皇遗物里面?
云奕一僵,先皇!
紧接着又怀疑,先皇仁慈清明,同顾子靖情同手足,对顾家恩惠众多,怎么会痛下杀手,怎么会将离北将如苏哈里这等货色放在眼中,更不必说和如苏哈里联手……若是这势力现仍存在,如苏柴兰这一回必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又会将如今的明平侯卷入漩涡,顾长云若是知晓真相定然死死追咬,赵贯祺那边还有萧丞……
伦珠轻轻点了点她拧着的眉心,安抚道,“善恶终有报,别急。”
他琥珀般的眼眸清澈澄亮,鬼使神差的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和不安,云奕定了定,这都是长远之事,还是先守好眼前为上策。
伦珠见她神情缓和,放下心来,将酒杯移开了些,“如苏柴兰的事改日再聊罢,什么时候得空了你来便是。”
云奕对他除了感激还是惊讶,她没想到伦珠今日那么多话,更没想到今日能听到这些,“我以为你不喜他人打扰。”
伦珠淡淡一笑,侧脸隔着层层纱幔望向窗外,轻声道,“我成天也无事可做,很清闲。”
云奕一愣,心下了然,勾了勾唇角,“日后我多来,若扰了你提前赔个不是了。”
伦珠眸光亮了亮,温和道,“无事,你来便有人同我说话了。”
自此云奕对伦珠的印象大为改观,她一向以为他不喜同别人接触,一向敬而有礼待之,现在想想虽然客气倒带着些疏离的意思。
伦珠一人在这京都中,也是个寂寥的人。
想到这不免又骂上一句,晏子初真不是个人,把人带回来扔了个长乐坊给他就不管不顾了。
好一个负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