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杏儿已经在这个什么听雨轩里坐了半日,面前桌子一半是她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半是堆着果皮干果壳的碟子,直吃得喉咙干涩,灌下一大杯杨梅渴水。
台上一花旦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她听不太明白,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犯困。
她只身一个小姑娘,一坐那么长时间,免不了吸引周围人的目光,窃窃私语揣测她的身份。
不行,再听下去就真要睡着了,月杏儿艰难坐直,看台上花旦下了场,众人纷纷扔赏钱上去。
她也跟着扔了枚碎银,收拾桌上的大包小包抱在怀里,打着哈欠往外走,路过戏台时瞥见后面等着是不是唱戏打扮的人,换了说书的,少年眼睛上缠了一圈白布,月杏儿多瞥了两眼,觉得有点眼熟。
一边琢磨着到底在哪见过这人,一边往门外走去,听雨轩正门外是一条长走廊,连着岸边,廊上有卖荷花莲蓬的小童,也有叫卖消暑饮品的,月杏儿一路过走去,发觉岸边多了个背着画板,坐在岸边石头上的清秀男子在画画。
月杏儿经过他身后时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临摹的是听雨轩,楼阁亭台绘的极精巧,连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描绘的十分传神,是个有才华的。
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画工,月杏儿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不忍直视的快步走开。
路过街头的王家铺子,月杏儿再次踮脚透过排队的人群往里看,柜台上尚还放着装绿豆糕的盒子,说明还有在卖的,月杏儿顿了顿,晏箜那家伙说要给她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完事,犹豫再三,还是转身快步离开。
百戏勾栏里依旧热闹,大理寺未颁布什么条令,人们只隐隐有耳闻梨花巷死了人,并未知晓因何而死,人心惶惶紧张几天,见平安无事,便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因此,勾栏旁边这两条街吆喝声一起,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
晏剡跟晏箜换了打扮,在一处茶棚下喝茶,粗碗盛着砖茶,没那么精细,苦涩中别有另一种风味,是晏剡出门在外喝惯了的,他惬意的吸溜一口,招手唤来伙计要两碗牛肉面,再拿一块饴糖来。
伙计爽快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过来,饴糖是放在一小碗里的,晏剡从怀里摸出筷子,一夹将饴糖夹成几小块,放入晏箜冒热气的茶碗里。
晏箜笑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将碗里的几片牛肉夹给他。
晏剡急急拦住他的筷子,笑骂,“别在这兄友弟恭的,吃你的牛肉,”打量一眼他的身骨,扭头对伙计喊,“再来一碟牛肉!”
晏箜无奈,“吃不了那么多。”
晏剡吸溜一大口面条,说话含糊不清,“少废话,能吃得下,吃饱好办事。”
晏剡说着,抄起筷子在他面碗上盖了一层肉,催他快吃。
晏箜余光微不可察的扫着四周的行人,嘴里应了一声,挑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一时间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吃到一半晏剡还问店家要了醋加进面里,搅和搅和又是一大口。
两人本就是兄弟,一番举动下来自然得很,完美隐匿在这茶棚下的众人间。
“待会你是跟着我还是自己走?”晏剡面色不改,将最后两片牛肉夹到晏箜碗里,“咱们是第一批,不等入夜就得进去。”
晏箜捧着碗喝了口汤,同样神色自然,“我自己走。”
“行,小心点。”晏剡三两口将汤底喝完,叫来伙计结账。
两人同行了一段,在巷子的岔口分别,谁都没有回头看。
这是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的默契,不想那是最后一眼。
人群中忽而睁开一双眼睛,稍一权衡,无声动身,朝一个方向追去。
晏子初也入了百戏勾栏,原本他不用来的,只是一牵扯到如苏柴兰这个人,他鬼使神差就想起了那张妖冶艳丽带笑的脸,还有那双冰冷狠毒如蛇的异瞳,顿时浑身恶寒,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
异域的舞姬大胆而热情,一身轻纱舞衣缀着金玲,曼妙身材半遮半露,赤足点在一花面大鼓上,惹火地随节奏做着各种姿势,柔中带刚轻盈灵巧。
晏子初摇着扇子,远远站着看,微微出神。
这种舞他不是第一次见,无论是装扮还是鼓点技巧都大同小异,他曾在北方的草原上见过一支绝美的舞,一时间风起,恍惚嗅到了淡淡的奶酒香味,夹着外面的花草香,一下子将他拉到那晚月圆。
当年的离北狼主长子如苏伦珠,遭奸人迫害,身负重伤后被投毒,亲信无一存活,被逼至绝境狼狈闯入他们落脚的驿站,为躲避追兵搜查,阴差阳错扮成蒙面舞姬模样向来客献舞。
晏子初不自知的轻笑,少年人骨肉匀亭,流畅的线条下蕴盖的是紧致的肌肉,连日的奔波让人消瘦不少,正好能穿进那套清凉的正红色舞衣。
他们那些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头红着脸,晏子初伸手盖住了云奕的眼睛,看向台上的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