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倩前晚上睡前准备了热腾腾的燕窝粥端来,说是有助于安眠,范灵均愣愣的搅着小银勺,望着碗里的燕窝粥出了许久的神,忽而想到什么,拿着银勺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怕了。
顾长云难得心里起了些波澜,不知该说是同情还是可怜。
细辛,附子,商陆……他记得范家有些年日是在打理药商的。
范灵均冰雪聪明,懂得如何自保,只是性子和软,还是个恋家的小女儿罢了。
范灵均只开口唤了顾长云一声,紧张的攥着被角等待顾长云的下文,连额上的帕子掉了也不管,轻轻推开了葱倩的手。
她不适合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顾长云想。
“你且安心休养,来京都那么些时日,想来伯父伯母一直挂念着,我让人新开了药,你既然有心,就准备着些罢。”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泪珠滚滚砸在了手背上,范灵均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抬指拭去泪痕,张了张口,万千句话噎在喉咙里,闷闷应了一声。
一旁的葱倩连忙递上帕子,暗暗长舒一口气,脸上愁云终于散了些。
连翘左右看看二人,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
这的确情有可原,但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云奕,人人都想逃离这个地方,想离开侯爷身边,只有云姑娘不一样。
顾长云没什么别的想法,隔着屏风对连翘道,“连翘,你在这里照看着范小姐退热再回去。”
连翘垂首应了。
顾长云将云三同来喜也留了下来,只带着碧云和陆沉回了府。
陆沉跟在马车外,偶尔风动瞥一眼被撩开的窗帘,只看见顾长云神情淡漠的侧脸。
刚一下车,王管家着急忙慌的迎上来,“侯爷,方才云姑娘回来了一趟,找您不在,没说什么就又走了。”
陆沉下意识看向顾长云,惊奇的发现顾长云的表情一点点软化,眼中渐渐有了些神采,轻笑,“她回来了?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王管家也发觉了,愣愣摇头,“没。”
顾长云想了想,点头,“行,我知道了,等她回来再说。”
王管家惊掉下巴,啧啧感叹年轻人办事就是有魄力,也不担心云姑娘是离家出走。
顾长云的心情明显见好,哼着小曲径直去了书房。
白清实正在窗下小几坐着,头也不抬的指了指书案,“沈二公子的信。”
顾长云应了一声,十分气定神闲的先拿掸子弹了弹墙上并没有染灰的画。
白清实惊讶抬头瞥了他一眼,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
萧府,萧何光坐在书案后习字,他腕上劲道不如前几年了,写几个大字腕子就有些微微发抖,需停下缓一缓。
严君益进门,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杯。
一盏是惯有的参茶,另一盏颜色要浓些,严君益一掀起茶盖,一股混浊的苦涩就涌了出来。
萧何光只看了一眼便厌恶皱眉,“拿走。”
严君益苦笑,“老爷,良药苦口。”
萧何光面皮抖动几下,摔了笔,“良药个屁!”
严君益咬牙一动不动。
咣当几声萧何光起身怒砸了砚台镇纸,胸口剧烈起伏,眼看着就要向那一盏汤药伸手,严君益一惊,慌忙要去拦。
然而萧何光并没有将那盏汤药砸了,严君益全身的弦都绷了起来,盯着萧何光攥紧了茶盏拿起,再重重放下。
浓黑色的汤汁溅出来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倒映在萧何光的眼睛里,像极了眼中钉。
长舒一口气,萧何光重归平静,抬手将汤药一口气灌下。
严君益微微放了心,禀报,“听说凝叶馆里的范小姐病了,高热不退,今儿明平侯还亲自去探视了。”
“病了?”萧何光沉吟道,“有人已经下手了?”
严君益轻轻摇头,“不知。”
房间中又陷入沉默,萧何光瞥一眼他身上斑斑点点的墨痕,无力地捏了捏眉心,“下去换身衣服罢。”
严君益应了一声,将盛汤药的茶盏拿走,恐他见了又要心烦。
外面日头渐渐西沉,萧何光望着窗棂上外面芭蕉的光影,又出了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