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讲究修身养性,从小教育他用饭需细嚼慢咽,等匡求吃完了一大碗米饭又添了半碗后,他碗里才下去了一小半。
匡求捧着碗喝汤,忽然开口问他,“机关都准备好了吗?”
不是说食不语?沈麟半是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还差一点。”
“早些收拾利索,怕是今晚就会来事,”匡求顿了顿,三两口喝完汤,把手撕鸡推到他面前,“多吃点,晚上有力气叫喊。”
沈麟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太对劲。
匡求环视四周,站起来,“我先走了,有事去喊我。”
沈麟回神,“屋里桌上有桃,拿几个去。”
匡求一走,小院重归平静,沈麟慢吞吞的继续用饭,思绪越飘越远。
若不是因为兰氏,他也不至于选如今这一条路,过不了多久,兰氏就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沈家还轮不到她来为非作歹。
心念一转,他又真是只因兰氏吗,沈麟皱了下眉,愣愣地咬着筷尖。
“炳炳麟麟,岂不懿战。麟儿当立鸿鹄之志,一展抱负,助我大庆繁荣昌盛。”
他的名字是祖父起的,三岁那年父亲教他识字,最先教的就是麟字,站在他旁边看他笨拙地握笔习字,第一次跟他解释了他名字的由来。
“炳炳麟麟,岂不懿战。”沈麟喃喃一句,猛地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挡住了险些喷涌而出的某些情愫。
明平侯府,顾长云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面无表情扭头问阿驿,“云奕又出去了?”
阿驿可怜巴巴的点头,“我一早来找云奕玩的时候她就没在。”
顾长云捏了捏鼻梁,“成天不闲着。”
昨晚云奕问他要了百官卷宗,神神秘秘不知要干什么,就不该昨晚熬夜寻了出来给她,好歹也得让她在自己身边缠个半日再说。
好了,现在动不动就不见人。
阿驿拎着一只小竹篮,里面垫着的干草上卧着两只雪白雪白的奶兔子,粉色的鼻尖一耸一耸的,顾长云多看了两眼,抬抬下巴,“兔子哪来的?”
阿驿托着篮子送到顾长云手边,“来喜给我的,说是厨房采买的人弄来给我顽的。”
他刚一得了就兴冲冲的来寻云奕,等了半天只等回来了顾长云。
顾长云挠挠奶兔子的小下巴,嗯了一声,“好好养着,等云奕回来了你们一起玩。”
阿驿这才高兴起来,欢欢喜喜的说是要去给兔子做窝去了。
白清实晃悠来找他,一进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云姑娘又出去了?”
顾长云眼皮都不抬,冷笑道,“连你都知道用‘又’。”
白清实失笑,没多说什么,将一封信函给他,“我们的暗卫查到京都中部分官员举止异常,这是名单。”
“举止异常?”顾长云若有所思,拆开信函看,“云奕要走了百官卷宗。”
“许是也有所发觉,”白清实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云姑娘总会让人惊喜的。”
“惊喜没见,惊吓倒是不少,”顾长云嗤笑一声,将名单给他,“让人盯着是不是跟如苏柴兰有关。”
白清实挑了下眉,“不怀疑其他人?”
“谢之明最近在拉拢势力,给萧何光找了不少事干,用不着我们操心,”顾长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语气很嘲讽,“有人忙着站稳,有人急着站队,要么就在观望,都在忙着经营自己的命数。”
这话白清实赞同。
静默片刻,顾长云指腹蹭了蹭杯壁,自疑,“我是不是把谁给忘了……”
想了半天愣是没能想起来,白清实看他眼中睡意愈浓,知道他昨晚没睡多久,便告辞离开让他歇息。
人都走了有一会儿了,顾长云才后知后觉的应声,起身往外走,用袖子挡着日头慢悠悠晃去了旁边偏院。
夏日慵懒,漱玉馆白日闭窗让姑娘们歇息,楼清清早晨起得晚,这会儿独自歪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手边一壶香茶几碟子点心,偶尔捻一块吃,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提不起兴趣,眯着眼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楼上摘星阁里多了个画师。
这会儿姑娘清闲,才有时间去找邹珣画像。
左右也无事,楼清清悠悠起身,纤纤细指柔若无骨地摇着团扇往楼上去了。
邹珣正细细描画眼前女子的眉眼,寥寥数笔却须画出神韵来,紧张得他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被他画着的姑娘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贴心的没有开口同他闲话打趣,瞥见从楼梯上来的楼清清,还没有动作,楼清清以指抵唇对她眨了眨眼。
姑娘会意,继续静静坐着。
邹珣憋着一口气将她五官的轮廓绘出,换笔时才发觉身后站着一人,一惊险些从凳子上滑下去。
楼清清被他逗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坐地上去,说道,“邹画师好生认真。”
邹珣口中不住道谢,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额角,面色有些不自然。
楼清清看他神色紧张害羞多些,笑道,“邹画师无需紧张,我闲着无事上来看看罢了,”她指了指一旁的画箱,贴心道,“我不盯着你,能看看其他的画吗?”
邹珣求之不得,连忙打开画箱让她随意。
是些山水花鸟图,楼清清还从中发现几幅京都中建筑的简绘,每一副都十分逼真形象。
忽而,她动作一顿,回首瞥了认真作画的邹珣一眼,朝画箱深处一副包裹明显更用心的画伸出手。
调笑的表情瞬时凝固,良久,她才缓过神,别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邹珣一眼,唇边笑容玩味。
好一副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