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奕每次出门用的脸都不大相同,但这是第一次,她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韦羿夹着画箱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边。
韦羿一夜间瞎了眼?
不能是吧,看着也不像没睡好精力不济的样子。
云奕嘀咕一句,望着他走出半条街,然后一人风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经过自己时亦是一眼没看。
嘶,云奕眯起眼,严铧子超这厮怎么盯上了他?
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上去看热闹。
韦羿夹着画箱闷头往前走,心中早将严铧子超骂了千万遍,什么狗屁玩意,这厮经过他的画摊,非说自己和当时打晕他并将他装到酒缸里的那人笑声一模一样,认定自己的直觉是千真万确,挽起袖子就要去拽他领子。
真是自认倒霉,就不该当时笑的那么大声,韦羿倍觉无语,同他胡搅蛮缠一阵,拎起摊子下面的画箱就跑,一边跑一边往后喊,“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你个地痞流氓!无赖!净欺负老实人!”
严铧子超看着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真看不出来这人是给伪君子,火冒三丈,气得浑身发抖。
长那么大还没大庭广众丢过面,他草草扫一眼摊位上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顿时放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想法,一脚踢翻摊子气势汹汹追上去。
于是就有了云奕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韦羿夹着偌大个画箱不便在人群中快走,严铧子超还剩小半条街就追上他了,云奕实在看不下去,从旁边店铺前一点空地插过去,若无其事随手一拨,两三根挑着酒旗的竹竿毫无预兆地倒下。
严铧子超嗅到危险气息,余光瞥到,登时连连后退好几步,踩到了后面一个小孩的脚。
小孩人才多大,及腰高,本来快快活活的专心吃着手里糖葫芦,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踩,嗷嗷大哭,马上吸引了自家大人过来,女子满眼心疼的去抱他哄着,稍年长一些的看着像是他的祖母,身体康健,眼疾手快拽着严铧子超的袖子不让他走,非要他给一个交代。
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夹着画箱的人早已淹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严铧子超气急败坏的往竹竿根处看去,空无一人。
身后小孩仍在嚎啕大哭,老妇不依不饶地拽着他,周遭人的低语一声声传进他耳朵。
天杀的倒霉,他这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
韦羿听见动静,匆匆往后一瞥,顿时松了口气,一扭头发觉前面人群中有一身形熟悉的女子静静站着看他,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奕看着他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眼角一抽,下意识欲往旁边躲,被他拽着胳膊转个弯继续奔逃。
许久未至的头疼感用来,云奕无奈,“你又招惹他了?”
韦羿满脸写着无语,草草将方才之事同她讲了一遍。
云奕大为震惊,“你把他塞酒缸里的时候到底笑得有多大声,直接给人家整阴影了?”
韦羿郁闷得很,毫不心虚地辩解道,“我就小声笑了几下。”
云奕默默翻了个白眼,两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她看着韦羿扶墙喘气,啧啧两声,“你这多久没活动身子骨了,跑一会儿就喘?”
“喘个屁,”韦羿坚决不承认,颠了颠胳膊下的画箱,“都是因为你,沉死了。”
“你又不是夹着我跑,再说我多轻啊……这啥?”
韦羿将画箱盖子掀开一条缝,里面满当当塞着一卷卷画轴。
云奕安静如鸡,指了指自己,“我的?”
韦羿没好气道,“不然是我的?我怕严铧子超那厮看?贴他床头都是他有福气。”
云奕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辛苦辛苦,”她随意用手在自己脖颈处划了一道,杀意骤现,“帮你解决了?”
韦羿微笑将画箱递到她手上,“你先帮自己解决了吧。”
胳膊一沉,云奕咬着牙笑,“你还真是十分上心了。”
韦羿假惺惺的拍拍她的肩膀,故意往下轻轻一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云奕似笑非笑,“这话你最好去跟晏子初说。”
一想想那情形,韦羿顿时后背凉飕飕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哥那目光就能把我皮扒了。”
云奕白他一眼,“晏家庄又不是魔窟。”
她想了想,膝盖抵着画箱底往上一颠,“行了,我正好要去找个人,顺带着把你这麻烦给解决了。”
不管是谁,能把这瘟神送走就是恩人,韦羿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连连道谢,“哥果然没看错你,回头给你买红烧肘子吃。”
云奕朝他身后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韦羿压根就没回头,转身就跑,云奕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他的背影,身后巷子空无一人。
趁严铧子超没追上来,云奕抱着画箱从另一边离去,许是她装的太像,虚弱地搬着箱子很是费力的样子,路过的男子礼貌停下询问她要不要帮忙。
云奕微微喘气,浅浅笑着回绝,留下男子目露赞赏怜爱地望着她的背影。
不远处,凌肖一身禁军服饰,腰间属于副都督的鎏金腰牌十分显眼,他站在人群中静静侧身回望,眸中暗波浮动。
身后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汪习看了一圈儿,疑惑,“头儿你看什么呢?咱们去帮一把那姑娘?”
凌肖慢慢摇了摇头,“不用,走罢。”
只是一瞬间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侧身见着背影,心跳砰砰如擂鼓,又像是春风泛起涟漪,竟是险些忘了呼吸。
然而并不是她,又一个只是相似的人。
他神色淡淡转身,顿了一下,抬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凌江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他得尽快去料理干净,才能腾出来时间去三合楼找云奕,庄律说她受了伤,也不知道打不打紧,还得备一份常用的伤药,搜罗些小玩意哄她开心些。
只有庄律再回首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