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湿润飘着雨丝,云奕推窗,迎面一股清凉湿气,不由得喃喃一句,“又下雨了。”
连翘进屋将昨夜的残茶端出去,浅笑道,“昨夜雨落了一宿,刚刚停下来。”
云奕颔首,随手取了衣架上的衫子披在身上,出门去了。
连翘捧着把油纸伞追上来,给她撑着,见她侧脸看,解释道,“侯爷猜姑娘不会撑伞,特让我送姑娘过去。”
云奕微微抬眉,没说什么,脚步轻快地望前面饭厅走。
顾长云坐在正位,目光轻轻落在膝上三花身上,听见院中动静吝啬地往外瞥了一眼。
三花伸了伸肉垫,软绵绵地打个哈欠,蹭一下他的袖口翻个身继续睡。
云奕自顾长云身后走过,指尖在他肩上轻轻一滑,从颈侧到肩头,激起一阵颤栗。
忍不住调侃道,“有人口里说着让我虚怀若谷,好问则裕,却还是抱着人家不松手,连眼神都不肯多分我一个。”
顾长云唇边噙了笑,“学生学的不好,怎有怪老师的道理?”
云奕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顾长云不肯轻易放过她,逮着就要好好调笑一顿,“给你个机会?”
云奕幽幽叹口气,“迟来的神情比草贱,侯爷可让我心寒。”
顾长云在桌下踢了她一脚,笑骂,“小没良心的。”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白清实抽了抽嘴角,抬碗接了陆沉夹过来的蒸饺。
阿驿天真,费劲咽下口中的肉包,皱着脸问他们,“什么老师?云奕要学什么吗?有人是谁?”
顾长云收回含笑望向云奕的目光,捏了捏三花的爪子,抱着它往一旁去,毫不犹豫将问题抛给了云奕。
云奕余光瞅着他磨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侯爷嫌我才疏学浅,让我多读几本书,不然就要狠心将我撵出去学艺,吃不饱穿不暖,刮风下雨都得露宿街头……”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正起兴,被顾长云从身后捏着脸抬起来,咬牙切齿,“云奕!你再胡说我掰了你的牙!”
他刚洗过手,长指上挂着水珠,还未擦干就着急让她住嘴,此时有一滴顺着她抬起的下巴顺着脖颈往下滑,隐入衣领,看得顾长云目光一暗。
云奕犹不自知,含糊嘟囔句还不让说,低头去叼着他的指尖磨牙。
白清实面无表情按下阿驿的脑袋让他喝汤,不要看这些有辱斯文的画面。
顾长云哭笑不得,用另一只手的虎口卡着她的下颚抬得更高,将指尖抽出来,垂眸仔细端详上面浅浅几排牙印。
“果然是牙尖嘴利,比三花还会挠人。”
云奕皮笑肉不笑,默默往嘴里塞了个虾仁。
顾长云戳了下她的腮帮子,坐下用饭,故作漫不经心问她,“你今日出门吗?”
“可能,”云奕抬手舀粥,随口问道,“侯爷有事?”
一段盈盈玉色闯入白清实视野,白清实微微一怔,目光随着云奕手腕一转,到了顾长云身前。
这镯子有些眼熟,在哪见过。
顾长云静默片刻,喝了口粥,道,“无事。”
信你个鬼,云奕在心中默默叹气,若无其事道,“今日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就下大了,还是待在府里不出门了罢。”
顾长云面色明显缓和,还要矜持地一点头,淡淡道,“那倒也是。”
对面的白清实终于想起在哪见过那枚镯子,顿觉百感交集,牙酸地嘶了口气。
陆沉侧脸看他一眼,沉默一瞬,默不作声将他碗里拨到一边半晌没动的木耳菜夹走了。
倒是阿驿眼尖口快,“云奕,你戴了个新镯子!”
云奕点头,愉悦道,“好看吧,侯爷送的。”
旁边顾长云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没想到阿驿接着道,“好看,赶明阿驿也给你送个。”
顾长云一哽,白清实轻飘飘抬眸,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云奕余光瞥到顾长云面色一僵,还在偷乐,听见他说,“不行。”
阿驿莫名其妙,“可是云奕有两个胳膊,能戴两个镯子。”
登时,顾长云凌厉的目光将云奕空出来的那只腕子钉在原处,云奕觉得手腕一凉,悄咪咪往袖子里缩。
“不能随便送人礼物,”还是白清实开口打消阿驿的想法,“等你长大了再送也不迟……你现在有钱买镯子吗?”
直接擒住了阿驿的要害,阿驿愣了半天,委屈又可怜,“我没钱。”
顾长云松一口气,微笑道,“乖,以后你月钱减半,好好攒个十几年罢。”
瞧瞧,多狠的心。
云奕啧啧感慨,被顾长云用眼刀狠狠剜了一下,老实低头喝粥。
饭后,阿驿忘了自己是个被克扣月钱的倒霉孩子,饶有兴趣蹲在三花旁边看它舔羊奶吃。
云奕刚灌下一碗汤药,咂咂嘴,觉得药味淡了不少,不是那种闻着就想吐的苦了。
她伸个懒腰,想着回去睡个回笼觉,被顾长云拦了。
凉凉瞥她一眼,“吃完就睡。”
没有后话,但云奕凭空觉察出一种非比寻常的嫌弃,撇撇嘴在他身边挤着,和他一起看一本话本子。
顾长云似乎很喜欢这种关于才子佳人风月情仇的闲书。
片刻后,云奕打了个哈欠,靠上了他的肩膀百无聊赖继续看,还是几年前那种老掉牙的套路,这些写书的人什么时候能有些新意。
顾长云胳膊一沉,扭头看云奕已经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睡得小脸微微发红。
他静了静,搁下书卷将她横抱起来送到美人榻上,轻轻放下卷起来的竹帘。
云奕呢喃一声什么,翻身埋入了满是熟悉松香的抱枕蹭了蹭。
顾长云失笑,在某些时候云奕和三花很是相似,都不自觉地很会撒娇卖乖。
他一本书还没看完,王管家轻手轻脚过来,压低声音唤侯爷。
顾长云下意识看了眼里间熟睡的云奕,起身出门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