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渐渐聚了一些闻声赶来的高党之人，他们一直都在观察顾合知的反应，尤其是已经召集了不少便衣的高府私兵。听到顾合知这句话时，他们握紧匕首小心移动，还真想将顾合知杀了。

就在他们刚动几步的时候，就听到人群中又响起一声：“我们可不信你！谁知道你把我们骗上去，是不是有后手威胁我们！”

西门祺的声音成功将这几个想要上去杀人的私兵给震慑住了，他们相互看看，担心顾合知有后手，皆是停下来按兵不动。

顾合知仰天长笑，笑中尽是无奈和悲壮。

“今日我已经弃暗投明！是北驰对我不义就不能怪我不忠！我来此就是向南商上下表示我的忠心，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算是拿命给百姓们赔罪了！”

底下熙熙攘攘，西门祺赶紧小声对左右的围观群众开始忽悠：“顾合知是投降的，呦，那可是好事。”

一个百姓说：“怎么是好事？他可是北驰人。”

西门祺摸着自己的假胡子说：“你们想啊，谁最了解北驰，当然是北驰人最了解了。他弃暗投明，必然是要将北驰余孽中所有的消息和盘而出，这对我们剿灭北驰余孽太有利了。”

“是啊是啊，是这个道理。”百姓们纷纷同意。

西门祺又说：“你们再想想，负责剿灭北驰余孽的人是谁？是摄政王啊！顾合知以前当咱们的大理寺卿的时候，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与摄政王的御史台可谓是合作默契。这两人要是碰一起，剿灭北驰报华京之仇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有道理，唉，真是那么回事！”百姓们越听越觉得这位老兄弟的话有道理。众人开始讨论，顾合知虽然是北驰人，但是他当大理寺卿的时候能力出众为百姓做实事，是个难得的好官。单纯看这一点，顾合知就让人恨不起来。

西门祺见众人心思浮动，又说：“我表哥的堂妹夫的儿子的大舅子就在大理寺当官，我可听内部消息说了。顾合知之所以当了芳草阁的领袖，全是他师父给坑的。他师父才是北驰宫廷里的人，那顾合知就是个流浪小孩。他师父从小给顾合知灌输复国啊攻打南商的思想，让个年轻孩子打头阵给他当替死鬼。顾合知孝顺呢，听师父听的呦，不敢反对不敢说重话，你看看就因为反驳了一次，被师父给砍了，差点连命都没了。啧啧啧。好在顾合知的本性还不错，弃暗投明，迷途知返。”

说着西门祺嗑起瓜子，活脱脱的民间最爱说闲话的小人得志的样子。

西门祺这一说，可让旁边的大娘们动了感情，一想到可怜的孩子从小被人利用，就觉得可怜。

一个大娘突然喊道：“孩子！你一定很苦吧。”

马车里的穆长萦和莫久臣：“······”

城楼上的顾合知：“······”

华当宁的话本子里也没这段啊。

西门祺见到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喊：“那你说说，摄政王妃是怎么回事？”

是啊，你顾合知的事大家都明白了，那摄政王妃呢？人家可是北驰公主的女儿。

正在被大娘震惊的穆长萦瞬间正色起来，全神贯注的看向顾合知。

顾合知等的就是这家话，他声泪俱下：“可怜我那至亲的好友，比我被骗的更惨。”

穆长萦嘶了一声：“这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穆长萦回头看着莫久臣问：“老顾不应该很正经的说这段话吗？”

莫久臣挑开落在穆长萦身前的长发，漫不经心道：“当宁写的东西，我没看过。”

穆长萦：“······”

顾合知在城楼上奋力的表演着；“她本是吉地之女，因为天女转世落入柳家姑娘身上，为报天恩只能与生养她的穆家就此血脉相隔。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却被芳草阁欺骗利用。”

顾合知的情绪突然低缓下来，无奈的说：“什么母亲遗愿，什么血脉相通，都是假的。”

西门祺突然愣住。这与计划好的说词不一样啊，刚才的慷慨激昂呢？

顾合知说：“柯幻天复国之梦早就摒弃了，他利用北驰公主的遗愿号召旧部重组，利用摄政王妃本人号令旧部。他不过想借着复国的名义打入华京，取代先皇，自己称帝，建立柯式江山罢了。”

“你们知道吗？”顾合知现在一想到都会心痛：“他囚禁当时有孕的摄政王妃，就是要将人和肚子里摄政王的孩子为棋子，牵制摄政王威慑南商朝野。为此，他不惜要杀我，还杀了当时替王妃说过好话的妇孺，偷偷埋了。”

穆长萦突然心痛。顾合知所说的妇孺她知道，她孕期无聊的时候经常找她们聊天解闷，几位妇人对她非常好，宛如一家人一般，她们虽为北驰人，可从未想过复国打仗，只不过想在乡野之间多种种菜，安置个稳定的家罢了。后来穆长萦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以为她们真的去安家了，没想到她们只是替她在柯幻天面前说了几句好话，就死了。

城楼底下的人皆是震惊，残忍的北驰余孽，人神共愤。

西门祺没时间惊讶，配合的喊：“这么说，摄政王妃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全都是被利用囚禁，为了腹中血脉不得不暂时配合芳草阁喽。”

顾合知说：“我身上尚有罪责，她只是个无辜的妇人啊。来吧——”

顾合知绝望的张开双臂：“杀了我吧。”

高家私兵握紧刀剑准备动手，突然一片熙攘，只听见几个妇人在喊：“杀不得啊！顾大人为官之时多为我们考虑啊，与我们有血仇的是柯幻天！要杀就杀柯幻天！”

百姓群情激昂：“要杀就杀柯幻天！”

西门祺没想到大家反应如此热烈，赶紧跟着喊：“要杀就杀柯幻天！”

顾合知看着地下的情景，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是不是要感谢以前为南商百姓谋福祉的自己，能够得到他们的谅解。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才让他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满足感。

顾合知正在感动之中时，突然一支冷箭从不远处射过去直插顾合知的后背。

“老顾！”穆长萦要冲出去被莫久臣给拦下。

所有人都看见城楼上的顾合知被人射了一箭，直愣愣的倒进城楼。一时间，百姓瞬间激昂起来。

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是谁毫不顾忌的杀一个弃暗投明的人！

不远处的酒楼处，一男子射完箭之后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宫，双手拍了拍：“好多年不拉弓了，也不知道准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