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安慰我,”雁筠笑得勉强,“吕家的门第之念,我不是第一次知道。二哥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雁筠,我必须告诉你,乔先生担任你的英文老师不是一个巧合。”碧凝说得认真,“这一早便是家族联姻的计划。”她静静地望向雁筠的眼睛,终于将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口。
那双眼里,波澜骤起。吕雁筠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哭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姚碧凝轻轻拍着她的背,希望给她仅有的安慰。
吕乔两家背后,必然达成了某种默契,它让吕家甘愿放下其他。这一切,对于吕雁筠而言,如同一个瑰丽甜美的谎言,它诱人的外衣被碧凝亲手撕裂了。里面白骨森森,冷得骇人。这个谎言,将吕雁筠的骄傲彻底击溃。她曾经信誓旦旦维护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可笑。
秋千随着风摇荡着,其上的人已经像是经历了数载春秋,少女的朝气恍若一瞬间便老去了。姚碧凝静静地陪着她,感受着雁筠情绪的流淌,却无能为力。
“碧凝,”吕雁筠抬起头来,眼眶红得像只兔子,“我知道了。”
雁筠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唤,碧凝一时甚至有些愣怔,她没有说伊莎贝拉,她说的是碧凝。姚碧凝明白,在这简单的称呼里,有些东西已经全然不同了。那么雁筠,她对乔望骐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吗?她会允许自己继续沉湎在这段被计划好的情感里吗?
碧凝伸手拂去雁筠脸上的泪,却听到她接着说:“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对我或许别有目的,我对他却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也许没有这么糟,”碧凝轻轻地揽住她,“乔望骐这样的人,很难看透,并不适合你。”
吕雁筠伏在碧凝肩上,泪水一滴滴落在秋海棠旗袍上,温烫地浸湿了衣绸。她哭声呜咽,语声却分外坚定:“碧凝,哪怕是万丈深渊,我也避不开了。”
姚碧凝离开吕家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无忧无虑的雁筠哭得如此绝望,她的哭声那样微弱,却偏偏肝肠寸断。她失神地走在路上,孟春晓的声音和吕雁筠的哭泣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跑到她身前,脸上沾着灰:“姐姐,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行行好。”他眸子很亮,满是期盼。
姚碧凝神思依旧有些恍惚,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两枚硬币递给他:“快去买点吃的吧。”
那男孩接过硬币,道了声谢,却忽然伸手抢过手包便跑。碧凝回过神来,赶紧往前追,手包里有她的怀表,那是母亲留下的。那一年父亲烧掉了母亲的所有衣物首饰,除此以外,她再没有别的念想。
穿着细跟皮鞋,碧凝跑得并不算很快,但男孩毕竟还小,终于在路口被追上。他眼见逃不掉了,把手包往碧凝手中一塞,连声求饶:“姐姐,我再也不偷了,别送我去警局。”
姚碧凝往手包一看,金色的怀表仍躺在里面,她一摆手,也不愿为难。此时碧凝才发现不远处有人潮涌来,路口拥挤不堪,场面一片混乱。枪声传来,推搡的人群更加失去秩序,不时传来被踩踏者的凄厉喊叫。碧凝涉身乱局,眼看便要被人群湮没。
“姚小姐,快上车。”江富城从车窗中探出头,黑色轿车在碧凝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