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凝对着满席珍馐,想起过去乔姨在的时候,家常的餐食总是格外丰盛。耳边是声声交谈,碧凝端起面前瓷白青花酒盏,不过浅啜一口,喉间已是火一样辣。
“别喝了。”来人伸手夺过酒盏,嗓音温和,“醉了难受。”
碧凝抬眸,形容清朗的男子正是舒易。他一身风尘仆仆,还来不及换下海关的制服。
近来乔舒易似乎很忙,自乔姨走后她也不曾见过他。不知是酒水呛了喉头,还是千言万语涌起,她眸子里雾气清浅。可是待启唇,不过一句极轻的:“舒易。”
此刻席间酒过三巡,众人皆不曾注意这边,他拉过碧凝的手,离开一室喧嚣。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一轮圆月,空明如洗。
奉园回廊曲折,水天相接处月华倾下,冷香幽微而来。碧凝踱过石桥,面前池中一轮月影:“这么晚才回来?”
乔舒易伫立一旁,眸光望向碧凝侧颜,极是静好:“处理了些海关事务。你……还好吗?”
“父亲带乔姨去美利坚,是他应当做的。”碧凝知道舒易问题所指,她唇角勾起笑,目光里却藏着落寞,“一切总会好的。”
乔舒易轻叹一声,抬手拂过碧凝额发:“你的性子,便是太过坚强。”
碧凝侧过头去,不愿让人见到她此时神情。池岸边古梅初绽,月色下红得沉静内敛。
她如何没有悲戚与思念呢?但那些最深邃的感情,总是被她不由自主地包裹起来。有些情绪,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贮存,她知道其中的晦暗,但早已习惯。
疏影横斜水清浅,他们彼此静默。乔舒易知道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不过是彻底的放空,用以清洗冗杂。而他,只是陪着她。
夜宴散场时天色已晚,姚公馆如今的情况亦是冷清,因老夫人诚心挽留,姚碧凝与之砚便在奉园住下。
乔舒敏欢喜得不能自胜,拉着碧凝往屋子里去了。她主动将自己最喜欢的被褥让与碧凝,几番欲言又止。碧凝翻了个身,支颐望她:“舒敏,你想问什么?”
“我听说之砚的生辰快到了。”乔舒敏忐忑问道,“碧凝姐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姚碧凝轻轻一笑:“舒敏果然是长大了。”
“碧凝姐别误会,”舒敏急急开口解释,“我们是同窗,加上姑姑的关系。”
碧凝也不调侃她,思量片刻道:“之砚的性子清简,他是不好奢华之物的,若论喜欢,你或许得好好想想了。”
二人聊了会子便熄了灯光,碧凝阖上双眼,因忽然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而舒敏却仔细思索着,也许久没有入梦。
夜里睡得晚,第二日自然是难以起来。索性沪上睡到晌午也不是稀罕事,倒也无人打扰。
日光透过疏窗明晃晃地洒进来,碧凝才逐渐醒转,却听外边廊上有细碎的议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