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听你的。”瑾娘回握住碧凝骨骼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替她理好耳际垂下的一缕青丝。
这一瞬间,碧凝仿佛觉得心头被什么填满。瑾娘的手指分明还带着一丝微凉,却偏偏像是裹挟着春光暖意。
碧凝端起一碗粥,舀起一勺在嘴边吹散了热气,才喂给瑾娘。这是邻舍妇人送来的,里面还特意放了两粒红彤彤的去核干枣。
瑾娘将枣含在嘴里,软香的枣肉化开,甜丝丝的浸透味蕾:“孩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们曾经约定,一旦有了裁缝李的消息,瑾娘会第一时间想法子送信到陆府。而未免碧凝的行踪被七爷的人发现,瑾娘嘱咐她少来十三胡同走动——她的容貌和姿仪,实在过于肖似她的母亲。
“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要询问瑾娘,是为了一个朋友。”碧凝斟酌着开口,她既不能坦言陆府中事,也不愿瑾娘多思伤身,“我想瑾娘平日里接触的人多,也许会知道。”
姚碧凝按下因由不提,模棱两可地暗示了一番才子负佳人的戏码,接着说:“当时我的这位朋友无意间听到那男子与旁人的话,提及了‘田妈妈’和‘堂子’这样的词,隐约知道不好,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瑾娘听到这里,眉头蹙拢,叹声从唇齿滑落:“你只管告诉那位姑娘,此非良人,可另觅佳偶。”
“她是个倔强的,不能亲眼看个明白,万不肯罢休。”碧凝又送过一勺粥,替瑾娘拭了拭唇角,“瑾娘知道那个地方吗?”
姚碧凝从十三胡同里出来时,手包里原先盛放的十粒金珠已经交到了瑾娘手里。
薛似兰盛气凌人地将木匣子推给碧凝时,绝对不会想到,这些打磨圆润的金珠,会在辗转一番后派上如此用场。
她走到巷口,重新拦了一辆黄包车,又沿着方才的轨迹回到惠济医院。沈君南的话回荡在脑海里,她不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伸手碰了碰,又觉得并无什么异常。
这样空着手去看望病人,似乎不太好。姚碧凝见着前方有一家水果铺子,距离惠济也不远,便提前从这里下车。
牛皮纸里包裹着紫红色的桑葚,酸酸甜甜的味道隐约弥漫在空气里。碧凝望着这些玲珑的果子,幼时与雁筠坐在结缕草丛中分食一篮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里。
自她从港口上船来到北平,一晃已近半月,沪上的情形如何呢?也许父亲的盛怒已经被担忧所取代,乔姨的病情会被惊动吗?安泰在经过霍华德一事后会重新开始拉拢吕家吗?
种种念头在这一刻浮现出来。碧凝这才觉得,当初她的一走了之也许过于轻率。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只是七爷背后的一个圈套,如果早知道母亲的身不由己——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先预料呢?
她失神地注视着紫红的桑葚,眼前其实模糊一片。姚碧凝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来一趟北平。因为即便明白这是一场以亲情为名的引诱,她也输不起啊。
碧凝甚至有些庆幸,这是一个陷阱。好在瑾娘的适时提醒,让她尚且有机会避开那些深埋在尘土里的潮湿。
“姑娘,这都是新鲜的果子,要不尝一颗?”铺子的主人以为她在犹豫,夸奖起桑葚来,“这味道,可好着哩。”
“就要这一包了。”碧凝付过钱,抱着纸袋往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