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爷说,他完成了你的嘱托,衣服上的绣花到了夫人的眼前。只不过他擅作主张,直接把衣裳交给了那个人,你不用再记挂。”少年努力地回忆,徐徐陈述着裁缝李的话。
原来是这样,姚碧凝心中豁然开朗。裁缝李消失前的行为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既然裁缝李能够知道她随陆笵来到城郊的消息,又能够派眼前的少年前来传话,说明他并没有受人囚禁,他为什么不回到李氏衣铺而让知玉担惊受怕呢?
“那么老先生如今在哪里呢?”姚碧凝问向少年。
“我不知道。”少年答得诚恳,“李爷爷只在我家里住了一晚,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天不亮就走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来这一趟。”姚碧凝看得出眼前的少年毫无隐瞒,看来他确实并不知情。
少年摇了摇头:“不算辛苦,李爷爷的偏方救了我弟弟的命,做人得知恩图报。”
姚碧凝看向他郑重的神情,颔首肯定。她观察到少年膝盖处的布料有些磨损,深褐色中隐约有些污渍,从座椅上站起身,蹲伏下来。
“姚小姐?”少年有些不解,露出疑惑的神情。
“把裤腿卷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姚碧凝轻声道。
少年膝盖上的血痕已经干涸,但伤口细密。
这一身白大褂医药箱的装扮竟然派上了用场,姚碧凝不由得想起那天她与吕雁筠配合的一出金蝉脱壳,本来用生病作幌子,却没曾想果真着了风寒。也是因此,她第一次去到慈安医院,与镇守使有所交集。
如今回想起来,上一次偷偷奔赴北平公演,好像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历数种种,往昔心境,恍如隔世。
姚碧凝站起身,从药箱里翻找出酒精和棉球,替他简单处理伤口:“可能有些疼,忍一忍。”
少年一声不吭,对待预知的疼痛,他懂得坚强和忍耐。
姚碧凝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陆笵已经不在这里,门口的守卫向姚碧凝道:“长官让我把他送回去。”
“谢谢。”少年跟在守卫身边,身量更显得瘦小,他挥了挥手,消失在碧凝的视线里。
姚碧凝望向天空,有一群灰鸽飞过,它们扇动着翅膀,隐没在天的另一头。
眼前的这一幕,从容自由。
她知道裁缝李的行动,是在传递一份心意。他用许多年前的绣品,向她的母亲传递着一个讯息——她来到了北平,无论是否心有芥蒂。
这个讯息是隐晦的,也是珍贵的。隔着漫漫光阴和起伏汪洋,仿佛有两簇蔷薇蓦然重叠。一簇在此地,一簇在他乡。
这是迷局里,美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