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凝将视线从周遭收回,落在陆笵波澜不惊的面容,目光里含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探究情绪:“依陆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她并不能轻易判断出陆笵向她求助的缘由,在这样一场名流云集的慈善晚宴上,身为镇守使又能够遇上什么麻烦呢?
“倘使没有方才的那一句,此刻又是什么情形?”陆笵并不回答前话,而是沉声开口,眉稍微挑,尾音戛然而止。
姚碧凝一时缄默不言,陆笵此话里仿佛藏着翰墨浓淡的山水,向留白处延展出深远意蕴。她低首垂眸,舞步随着音乐起伏,连同内心里的感情。
陆笵等了半晌,凤眸微眯,又一次启唇:“任何问题总会有所归属,我在等你的答案。”
他的嗓音落得很轻,像春日里无边的湖水,静谧如一面平整的镜。而她猝然之间,却仿佛从里面打捞到了自己某种细微的波澜。
方才的那一句话,让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在乔舒易与陆笵之间做出了决定,但是她仅仅只是为了顾全所谓的局面么?父亲在书房里所说的一切,困扰过她的心境,然而她真的深信不疑吗?
姚碧凝扪心自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此时风静叶止,她的内心终于安定。
“倘使陆先生没有那样说,情形自然会不一样。”碧凝唇角勾勒出一道弧线,澄澈的眸子蕴着温然情绪,“先来后到的社交礼仪,我总是需要遵守。”
陆笵听闻此语,眉间舒展,看向她的目光敛去霜华:“有时恪守礼仪是一种美德,但于现在而言,却未必如此。”
“哦,怎么讲?”碧凝问道。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乔司长未携夫人却邀舞旧爱,难免容易引人非议。”陆笵唇角微抿,余光瞥了一眼乔舒易独酌的身影。
碧凝轻笑一声:“那么看来我要多谢陆先生为我考虑了。”
话至此处,她决定开诚布公:“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原因,希望你能够明白地答复我。”
陆笵颔首示意:“什么事?”
“从北平回来的时候,江副官特地走了一趟,向我父亲带了平安信。”碧凝只陈述事实,她想陆笵应该懂得她想要询问什么,步子随着节拍转移,裙裾轻摆。
“这是我下达的命令,江富城走这一趟,只求一个安心。”陆笵顿了顿,接着说,“不仅为了带去你的平安讯息,也是镇守府对姚家的表态。”
姚秉怀的说法在陆笵的回答里得到了证实,这令碧凝不由有些恼意:“如今局势复杂,陆先生这是率先替姚家做出决定了么?”
“我以为,你早就择定了立场。”陆笵看向她的眼睛,说话间气息沉稳。
碧凝眸光微垂,摇了摇头:“陆笵,我的立场,并不能完全代表整个家族,何况暗中襄助与公然昭告是截然不同的。”
“事实上,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如今乔家和安泰之间沆瀣一气,他们所期望的利益注定会引发震荡。民丰如果不能成为共沉沦的对象,就会不知不觉间变成一颗碍眼的绊脚石。”陆笵剑眉微拧,言至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