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笵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接着说:“我没有答应乔望骐提出的任何条件,镇守府不会为他许下承诺。”
“但同时却也默认不会阻挠它打压姚家,是么?好一出作壁上观。”碧凝的语调里已经透露出毫不遮掩的讽刺,她笑一笑,眼底却是一片霜花,“早先晓得陆先生是大人物,倒是我轻易信了,什么福缘巷,什么销金窟,权当是一场梦罢。”
“碧凝。”陆笵唤出她的名字,却是低哑的,他按了按太阳穴,一双凤眸里透出无奈,嗓音坚定,“我的立场从未改变,平生之志未酬,势必落憾终身。”
他深深地看向她,薄唇尚有些苍白:“南北相连,父命难违,镇守府的意愿,非我一力能定。”
“可是你先前的话,是我都当真了。简直可笑。”碧凝心里揣着一团火,烧得几近燎原,哪里顾得上他的苦衷。
陆笵确实无从辩白,他试图让场面转圜,开口问:“近日传出你与林家婚事的消息,也是为此?”
碧凝站起身来,一张秀美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我与少铖青梅竹马,如今再遇都是缘分,还望届时陆先生赏光赴宴。”
陆笵眸光沉了沉,正欲启唇,却只看到碧凝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
她跑得极快,差点在楼梯上崴了脚,江富城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却连把这位姚小姐拦下来细问的时间都没有。
江富城抬头看了眼楼上,却发现陆笵倚靠在书房门边,循着姚碧凝离开的方向望着。其实隔了这么些距离,他看不大清长官的神情,但江富城隐约觉得,他看到了某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而此前,当是从未有过的。
姚碧凝委实觉得心里难受,憋着一口气从镇守府一路跑到了第二个街口,才逐渐放缓了步子。约莫是体力经过一番消耗,她似乎逐渐变得清醒,先前在镇守府的一番胡闹,显然失仪得很。
但除却这一点,她并没有什么其他后悔的地方,那些话说给陆笵听,权当是对得起镇守府的背信弃义。尽管她从陆笵今日的状态来看,也猜到或许是北边陆家递来了消息,可他的无可奈何并不足以抵消她心中的怒意。
五月底的天儿当真是热了,这一番折腾下来,直到坐上黄包车,碧凝才感觉背上的衣绸有些贴身了,隐隐感受到一丝汗渍带来的黏腻。
宝瑞南路三巷七号,雕花门徐徐打开,天色已经暗下来,碧凝朝着背阴处扎着两条发辫的姑娘说:“晓薇,我想先洗个澡,若是陈妈做好了晚餐,等我梳洗好再下去吃。”
“小姐,我是芳穗。”她开口,行动间脸从阴影里露出来,果然不是那个喜欢系桃花色头绳的晓薇。
碧凝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这时候天色暗,倒是弄错了,怎么是你来开门?”
其实碧凝觉得意外不无道理,芳穗素来是侍候乔姨的,这时候很少会守在一楼替人开门。但也并不是没有其他可能,或许乔望眉今日正巧下厨,那么芳穗这时候出来也十分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