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颔首:“往事已矣,俱思将来。”
宋妈的手艺很好,虽并未提前知会,用镇守府里已有的食材,也做出了一席色香味皆可圈可点的佳肴美馔。
一道松鼠鳜鱼,让孔霓媛吃得很是称心,连夹了好几筷子:“宋妈的手艺比起原来,是更进一步了。”
“这是我新学的淮扬菜,原本今天第一回做,担心做得不好。”宋妈笑着说,瞧人喜欢心里石头落了地。
“这倒是可惜,我明日便启程回北平,看来是难得吃到了。”孔霓媛着实有些惋惜。
碧凝莞尔一笑:“我从前在北平公演时,记得见到过松风楼的分号,松鼠鳜鱼是当年南巡时上过的一道名菜。”
“是么,那我要去尝的。”孔霓媛柳眉微抬,心满意足。
餐食用过,孔霓媛未多留,她在沪上尚有一些要去走访的应酬。宋妈收拾碗筷,午后的阳光正好,碧凝提议到花园里走走。
镇守府的花园曾是一位侨绅的私宅,多年前种下的植株蔚然成林,香樟树枝叶丰茂,交织成蜿蜒的拱门。他们并肩走在树下,风里是沁人心脾的植物清芬。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碧凝忽然有些感慨,那实在是令人提心吊胆又分外充实的一天。
陆笵回忆:“我在前来沪上的火车中遇袭,在慈安诊疗时戒备仔细,你差点被当成间谍。”
“是,也是在那一天,我第一回到门诊部,见到医生周镟。”碧凝提到这个名字时,看到陆笵皱了皱眉,“你知道周镟么?”
陆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碧凝,你发现了什么?”
“无论是从前的孟春晓,还是后来的雁筠,她们在慈安医院中金蝉脱壳的关键,正在于周镟,他是晨报周主编的堂弟。”碧凝说到此处,停下步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镟有问题?”
“那日我遇袭来沪上,为我处理伤口的人,是周镟。”陆笵开口回答。
“为什么?”碧凝记得,周镟亲口告诉过她,他并不负责外科事宜。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陆笵简要概括:“我来沪上,不单是陆家的决定。能有人在火车上动手,便未必没有人在医院伺机而动,来慈安医院,由周镟诊治,是江富城遵循父亲电报中的回应。”
碧凝想,林潜既然能以督察身份进入警备厅,与内阁的关系自然不在一朝一夕:“这么说来,周镟确实是同北平有所联系了。”
“不错,但那一日无非是事急从权,内阁中人顺水给父亲的一个人情罢了。北平沪上远洋千里,隔着这样的距离埋下一颗棋,绝非只为不时之需。所以对于周镟,我亦在派人探查。”陆笵沉声说道。
碧凝抬头向远处看去,青色的香樟子在褐色枝干中生长,叶片重叠交错,密而纷繁:“我想违背日常规律的事情都值得探究,在周镟身上,就有这样两件。因为周主编的缘故,作为他的病人,诊疗时倒能够聊上几句。一件是科室中隐约有咖啡的淡淡香气,而他却提过对此过敏,或许是招待某位重要的客人。而另一件,则更为重要——”
碧凝将视线收回,侧首看向陆笵:“雁筠曾经告诉我,她在慈安医院那日半梦半醒之间,记得有间病房里似乎暗藏玄机。而周镟各项器皿物件摆放一丝不苟,却告诉我弄丢了临时休息间的钥匙。我想,这也许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陆笵听至此处,凤眸微眯,说了一个好字。谈话之间,已有一个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