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柠度过了她十年人生里最漫长煎熬的十一个小时, 所有能想象到的，以及更多想象不到的痛苦, 都变成无比残忍的具象，一刀一刀施加在她至爱那个人的身上。
她从到脚都是冰的，一直抑制不住打冷战，心被碾磨到失反应能力，一开始还能和他说话，他擦汗，在他疼得太狠的时候, 着急把手放到他口中, 想让他咬着。
他睫『毛』已湿黏成缕，眼神渐渐涣散, 帘子后面的腿受着非人折磨, 还在尽力朝她笑，嗓子含混说：“这种时候还敢咬, 手不了？乖，出吧，在外面等，别看了。”
“只是疼一点，哥哥不会有什么事, ”他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不用……害怕。”
两个人身处在不一样的炼狱, 各自踩着向彼此狂奔的刀山火海，满心满眼装着的, 都是对方会害怕。
害怕孤身一个。
害怕那么拼命庇护着的人，受这世上不该予的磨难和苦楚。
沈禾柠的口罩浸湿，盯着他的目光却毫无动摇, 她咬住牙关，紧紧抓着他手，两个人的汗水交融在一无法区分。
她压住每一丝被他保护惯了的脆弱，跟他十指扣着，他疼，就会控制不住用力收紧指根，那些疼痛传导至她的手上，让她哪怕有一点点的感同身受。
“别赶走，”她低声说，“不管好的怀的，都和你一，们俩，谁也不是孤零零活着的，一样的苦两个人分着吃，就会有一点甜了。”
薄时予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沈禾柠终于绷不住泪崩，挨在他颈边，嘴唇咬破了也发出声音打扰手术。
他『迷』蒙间听见她说，哥哥对不。
手术到接近深夜才彻底收尾，主刀大神的手术服被汗湿透，全明星阵容也基本都快虚脱，中间的帘子被护士撤掉，『露』出紧靠在一的两个人，薄时予有恢复意识，沈禾柠极其敏感地直身。
她层层叠叠的泪痕都干了，眼睛清明坚定，嘶哑问：“他怎么样！”
主刀下意识摇摇，本来是想感慨，见着小姑娘的神『色』突然凌厉来，还吓了一跳，忙欣慰地叹息道：“们很荣幸地通知患者家属，临床试验第轮手术虽然艰难痛苦，结果跟上一轮一样，远超预期。”
“只接下来的最后一轮手术顺利，敢打包票，时予的腿不不用截肢，还能重新站来，”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也提前跟你说清楚，他伤这么重，不可能恢复原样，只是不用借助别的工具了，能站立能走。”
他苦笑：“可惜医学也有边际，他变不回受伤以前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腿有问题的。”
沈禾柠明，说得难听，就是跛着，很可能伴随一生的轻度残疾。
那又怎么样呢。
她破涕为笑，主刀又说：“多亏你今天过来，比上回，他这次状态好了太多，不是你在，们也不敢确定这种强度他到底能不能撑下来。”
女孩子那么瘦，风大点都吹跑，却也能用纤细的手臂，支撑一个人所有排山倒海的伤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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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已知情，薄时予这次的手术就有必刻意对外隐瞒了，学校和医院了他相对充足的余地来恢复，克瑞医疗的公务就搬到病房来做。
只是早就适应了薄先生疏离那一面的克瑞高层们，实在有些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心理冲击，不光工作上战战兢兢，还得时刻担心现场或者视频会议上被巨额狗粮直接噎死。
小老板娘年仅十，长得肤貌美大长腿，人乖嘴甜会撒娇，从来不会故意影响公事，还会特意避开，贴心到不像话，架不住薄帝的视线勾着她跑。
她从病房出多一会儿，某位高岭之花就捏着文件，松开一只手，看似散淡地划亮手机，小老板娘三分钟之内必出现，小裙子穿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娇娇地赶到床边，说话之前先弯腰在男人脸颊边亲一亲。
床尾谦恭站着的一群人一个比一个瞳孔地震，彻底忘了什么叫非礼勿视，直到薄帝余光刮过，才红着老脸赶紧低，耳朵还高高竖着。
小姑娘声音绵甜：“哥，还疼不疼。”
某人可能是习惯『性』想说不疼，到了嘴边又低淡改口：“还好，你过来就事了。”
卧槽这难道不是故意让人心疼？看不出来他们薄家的掌权人平常疏冷矜雅，不近女『色』，恋爱来居然还一套一套的。
“今天替你疼，”小姑娘魔高一丈，“刚才在外面撞到走廊椅子，膝盖这边破了一块，都来得及擦，哥你看看。”
这他妈的，他们也想亲眼看看是多大的伤，毕竟向来古井深潭，波澜不惊的薄先生，呼吸在微微变重，听得人心惊肉跳。
最边上那位副总忍住抬了抬眼，憋得脖子涨红。
男人在病床上半侧着身，揽住乖乖坐过来的小老板娘，把她腿抬到床沿曲，光『裸』的脚放在自己怀里，弯腰她轻吹着膝盖边的伤。
一块就小指指甲那么大，可能皮都太破全，是视力差点，应该都看不清的伤。
一周后薄时予出院，沈禾柠的舞蹈大赛初赛也迫在眉睫，她准备万全，练习到身体已有了记忆，只音乐一响，她就完全是这支舞中的那个主角。
赛方求初赛可以原创，也可以跳知名曲目，原创有额外加分，沈禾柠在专业上当然不会退而求其次，何况她也确实能够做到。
这支舞从少女初学跳舞的时候就有雏形，跟着她对薄时予的感情伏改变，中间她抽出过一些段落融进别的舞里，到现在她心意万分落定，才有了完整的版本。
就是哥哥刚出院，腿还稳定，以及那么多积压的工作等着他，是不可能现场看了。
初赛当天，地址定在市中心大剧院，沈禾柠的号码牌是最后一个出场，她第一次走上这样规模的舞台，走进入口之前深深呼吸，还是扛住，哥哥打了个电话，听筒里的声线清而磁：“家宝宝一定第一名。”
沈禾柠恍惚听见里面夹着些现场的嘈杂音乐声，以为是自己听混了，轻声说：“拿第一名，你奖励。”
他在笑：“好，所有都是你的。”
她耳根热胀得发红，握紧拳，声音压得更小：“你还不是。”
他的身体还不是啊！上次她丢脸丢到月球上！下回失败她就——
主持人在念她名字，沈禾柠收整心事，迎着光束走上舞台中间，节奏响的前一刻，她突然定住，怔怔望着观众席第一排侧面的那道剪影。
他坐轮椅，为了这个不严肃的场合，穿极正式的正装，纯黑西装三件套，里面优越剪裁的马甲她以前见都见过，淡金边眼镜架在高挺鼻骨上，唇边含笑。
沈禾柠这一刻被无数人瞩目，眼里只装得下那一个身影，漂浮的心落进最厚重柔软的巢。
音乐开始的时候，她眼睫上一片粼粼波光，把这些年的暗恋串来，面对面跳他看见。
比赛结果当场公布，沈禾柠毫无疑问第一名晋级决赛，现场来了不少媒体，加上观众也多，她这支舞被多角度发到网上，热度飞窜。
沈禾柠拿了约定的成绩，满心欢喜想跟薄时予回家奖励，然而刚换了衣服离开后台找他，就接到了系里辅导员的电话：“禾柠，什么情况，你跟说过舞蹈原创『性』绝对问题，相信你，可怎么突然间网上都在爆料，说你很多动作设计都涉嫌抄袭了？！”
“抄袭？”短暂的震惊之后，沈禾柠只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是谁传的，绝对搞错了。”
辅导员知道她不关注网上那些事，心急如焚说：“那么简单，看着像是故意的，不知道对方是谁，肯定有准备，不光知道你初赛舞蹈的全程，还事先收集过相关的类似片段，才能在你初赛话题刚火来的时候就精准打击！”
沈禾柠皱眉，马上切掉通话，点开微博刷新。
果然关注过的那些舞蹈和娱乐相关账号，都已被各种对比视频和截图刷满，熟练带上了“古典舞仙女滤镜全碎，动作抄袭”的话题，意思是板上钉钉确定她抄了，直接刺激了公众反应。
她压了压情绪，点开其中一段视频，拍摄时间显示年冬天。
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舞者，跳的一段舞里有大概十秒的片段，跟她这支舞里某处基本重合，其他视频也都是类似，挑出了不止一处。
沈禾柠握紧手机。
这几个片段她当然印象深刻，都是最近几年她单拉出来，曾放进其他舞中的，说早，谁能早得过她？！
不知道是谁看过她那几支舞，记住了重点的原创动作，私自拿偷用，现在反过来污蔑她是抄袭？！
沈禾柠果断跟辅导员说：“就是原创，那些人才是偷的，现在可能想热度，出来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