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何出此言?”秦昂也站了起来,表情变得狰狞,“一个乞丐能得天下都不是疯了,我一方巨富翘望帝业,又怎么会是疯了?”
“太祖建功立业是天下大乱之时,群雄纷争,生灵涂地,那时急需要人出手结束战乱,还人间宁静,天时地利人和皆合这样才能胜之。可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休养,你无故兴刀兵之劫,哪里会有胜算?不要痴心妄想了!”林三姑的声音开始发颤,可见心中气愤难平。
“事在人为,有了天意便好,地利人和,我自己造!”
“怎么造?”
秦昂阴险一笑,吐出了四个字,“九童镇山。”
“你?”这几个字根本是炸响在了林三姑耳朵里,和遭到雷击没有分别,“你?…………稚子何辜?”
“仙姑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可是我建立大业的第一批功臣,将来我必会仿唐文渊阁以供奉的。”秦昂很不满林三姑的质问。
一口鲜血堵在喉头,林三姑勉强把它压住,又道:“谁给你出的这主意?他给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人,这个出主意的人,这个说是天意的人…………,如果…………林三姑胸中波涛翻滚…………如果真知道了是谁?必除之…………
“仙姑不用再问了,这人你不必知道。”看来秦昂肯定是不会说了。
林三姑望向秦少原,想从他那里得一个答案。
“仙姑无须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秦少原说得是实话。
唉!林三姑心中只能叹气。“既然大老爷心意已决,前几日又何必惺惺作态,弄出一副心生悔意的样子来骗我。”
“仙姑错矣,并非是有意诓骗仙姑,而是想给仙姑一个机会。”
机会?林三姑道:“什么样的机会?难道是让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林三姑此言本是嘲讽,谁知秦昂竟真是这个意思。
“我知仙姑这话非是本心,但老夫却真心实意是这样想的。”
什么?林三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思虑半晌,只有一个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可秦昂这边,还讲着他的一番平凡人不能懂的大道理,以期能说服林三姑加入自己的队伍,共谋所谓大业。“仙姑生气,我能理解。但仙姑为秦家奔波这么多年,想来一定没有把秦家当外人。那么我只想知道到如今仙姑对秦家的情义是否还在?前几日的试探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仙姑心里还是眷顾秦家,才肯帮我收了那四只玄影。既然仙姑心里还有秦家和秦家的将来,为何不解开心结,助老夫一臂之力了?仙姑若肯出手,将来大业成就,仙姑所救的人就不只是秦家一家,而是整个天下,惠及天下人,难道不是仙姑所愿?难道仙姑不想要一个清平世界?让老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大老爷太看起我了。”林三姑心下死灰一片,对秦昂已经不抱希望,“我说白了只是一个江湖术士,所学不过是九流末技,混口饭吃到还罢了,治国哪里是我等能做得了的。没有金钢钻不敢揽这瓷器活。如今天下风平浪静,想来必是有比我高出百倍的聪慧之人在管理,我放心的很。惠及天下人的事既然已经有人在做了,我随喜赞叹便好,何必非要兴刀兵之劫去抢他人之功。这功德还未做就先造了杀生害命的恶业,划不来,真真划不来。”
林三姑这明面上自嘲,暗里讽刺的话听得秦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实实在在地戳在他的痛处。
秦昂勉强笑笑,又问道:“仙姑真不肯回心转意?”
林三姑坐回原位,沉默不语。
秦昂又等了一会儿,见林三姑还是没有回应,就对秦少原说:“这夜已深,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大家都累了,你倒酒,咱们三人共同饮一杯就回房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看到两人都平静下来了,秦少原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赶快到了两杯酒,分别放在了秦昂和林三姑面前,最后才给自己也斟上一杯。“老爷,仙姑,万事皆可商量,事情不是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么。吃杯酒缓缓,以后有的时间慢慢商谈。”
秦昂没说什么,举杯便喝了。
秦少原为了表示,也跟着干了。
林三姑本不想喝什么酒,但一则是秦少原倒的酒,这小辈待自己一向恭敬,不好拔他的面子,二则听他的话似乎还有转机,自己回得太绝也不好,还是需要留一丝转圜的余地。于是也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唉!林三姑一生秉持修行人的善念,却万万也想不到,给了这个小小的面子,换来了一杯断送性命的穿肠毒药。
喝下酒,不多时,林三姑便觉得腹内剧痛无比,腥气冲口而出,一滩鲜血被吐在了桌面之上。
“仙姑!”秦少原慌了,伸手扶住林三姑瘫软的身体,“仙姑,您这是怎么了?”
林三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咳咳,”轻轻咳嗽两下,剧痛已散之四肢百骸,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淌了出来,气息衰弱,“还能是什么?”
“不不不,”秦少原虽也猜到了,但还是把头望向秦昂,希望得到他的否认。“老爷,老爷,不,不是…………”
秦昂的眉头紧皱,挤压出来一个深深的“川”字…………
“老爷!”秦少原急了…………
“不用。”林三姑声音极其微弱,心知生命已到尽头,这尘世已无自己立足之地,但还是挣扎着想要最后提醒秦昂一句:“大老爷,好自为之,天意之言不可…………”
话未毕,气断绝,人去了………………
“仙姑!”秦少原转头看看怀里的林三姑,又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秦昂,“老爷!”
秦昂转过身,不敢看林三姑的遗容,喃喃地说了一句,“仙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林姑娘的。必待之如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