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淼沉默不语。
“殿下莫不是反悔了?没事的,我不会怪您。”
起身,曲笙走至门口:“殿下请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没有,我没有反悔,我……我觉得按你说的那样,直接带你回府,对你不公平?”
曲笙嘴角牵起抹微凉的笑:“公平?我一个罪臣之后何谈公平?”
……
如允诺的那样,陆向北闻知三皇女凤淼定下和曲笙之间的事儿,他抽空前往嘉宁帝的寝宫一趟,仅短短几句后便说服嘉宁帝同意三皇女凤淼的婚事。
而说是婚事,实则是三皇女最终有应下曲笙,将人直接从教坊司带回她府上即可,无需置办任何婚礼用品和准备婚礼流程。
简单点说,就是两人住在一起,便作为确定两人关系的证明。
时光流逝,天凤国的一切都像好的方面发展,嘉宁帝在太女风寒二十五岁的时候,下旨禅位,要说的是,当太女凤涵成年那一年,陆向北就退出朝堂,还政给女儿,不再插手天凤国的国事。
对于他的做法,嘉宁帝心里感到很复杂,然,她深知皇夫容璟和她话少,想要在对方面前说些什么,却每每都开不了口。
退居二线,陆向北除过忙暗网的事,就是帮女儿带孩子,至于学院和医馆等需要处理的事儿,全交由儿子凤澜打理。
熟料,就在凤涵继承大统这一年,齐耀国新帝单方面毁掉之前和天凤国签订的和平协议,声势浩大挑起战事,欲夺回被天凤国占据的城池。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新帝凤涵一点都不怂,直接下旨迎战,并踏平齐耀国每寸土地。毕竟以天凤国如今的国力,齐耀国挑起战事纯属以卵击石。
朝臣和天凤国全力支持,大皇子凤澜主动请缨带兵,临行前,宣誓不拿下齐耀国,势不回归。
有陆向北着工部秘密研发出的新型武器在手,又有充足的供给,天凤国和齐耀国的战争一打响,捷报频传回皇城。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大皇子凤澜完全继承了陆向北的领兵能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智谋百出,率天凤国大军没吃过一回败仗。
一年,实际上,不到一年时间,齐耀国消失,疆土完全被纳入天凤国版图。被将士冠以“战神”称呼的大皇子凤澜凯旋而归,
大军所过之处,当地百姓无不夹道欢迎,给将士们送吃食,高声欢呼被新帝封为睿亲王的战神王爷千岁千千岁。
凤澜的战神威名传遍整个天凤国,乃至其他诸国,经灭掉齐耀国这一大战事,天凤国已然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盛,
版图最大的国家,而天凤国能成就如此辉煌,朝堂内外,天凤国的每个子民,没人能忘记这其中最大的功劳来自太皇夫。
是太皇夫给天凤国带来一个新开端,并不遗余力地为天凤国的改变和发展做贡献。
“你……你可有遗憾?”
亲王凤淼府上,这会儿曲笙站在院中凉亭里,看眼年过三十的凤淼,他的枕边人,淡淡地问了句。
“遗憾?没有。”
凤淼摇头。
“真没有么?”
曲笙望着皇宫方向:“若没有早前的宫变等一系列事,你也是有可能坐上那把椅子的。”
凤淼不假思索回应:“不,你说错了,即便没有那些事,我也没有机会去触碰,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和陛下的差距,
那会我不止一次在想,为什么父后就那么会教导儿女,将膝下一双儿女教导得个个才华横溢,姿仪出众。我远不及陛下,担不起天凤国这份重担!”
曲笙沉默半晌,长叹口气,说:“陛下确实自幼就很聪慧,睿王爷亦是。若我一早知道我母亲要做的事,我会不顾一切去加以阻止。”
“对不起!”
握住曲笙的手,凤淼满目愧疚:“所有事情都是我阿爹不该动贪念,这才导致你母亲、我外祖母等不少大人,乃至他们的家族出事。”
曲笙没有接话,他说:“陛下她是一位好女帝,太皇夫这一生很了不起,培养出陛下和睿亲王这两个令天下百姓爱戴的儿女。”
“是啊,父后的确很了不起,他给我们天凤国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改变。”凤淼附和。
宫中。
景仁宫,陆向北午后发觉自己忽然间精力不济,明显是大限将至之兆,他不急不慌,着宫人传话给女帝凤涵和睿亲王凤澜,待一双儿女到跟前,他人已虚弱得躺在床上。
“父后!父后……怎么会这样?”
看到陆向北依旧俊美的脸上不见有丝毫血色,凤澜上前直接跪倒在床前,凤涵亦是,兄妹俩齐握住陆向北的手,
任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他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大早来景仁宫请安,看起来精精神神的父后,为何仅隔半日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陆向北嘴角牵起抹温暖的笑,他定定地看了凤澜凤涵兄妹片刻,启口:“你们成长得都很优秀,父后对此感到很高兴,喊你们过来,是父后感到大限将至,想最后再看你们一眼,再给你们留几句话……”
当着女儿凤涵的面,陆向北将“暗网”交由儿子凤澜掌控,听到他的安排,凤涵没有任何意见。
又在国事上交代凤涵两句,陆向北眼皮沉重,嘴里的话断断续续:
“父后……要走了,你们……你们兄妹要……要相互扶持……走下去,澜儿……澜儿实在不想……找个人在身边,
就收养……就收养个孩子养着……父后,父后……不想你……你接下来的日子……孤单
……”
最后一个字溢出口,被凤澜凤涵握着的那只手瞬间失去所有力量,两人目中含泪,先是怔愣须臾,接着毫无形象放声大哭。
他们的父后,那个疼爱他们,亦师亦友他们的父后,他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父后!”
兄妹俩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床前,望着面前双目紧闭,宛若熟睡,给了他们所有父爱的爹爹!
宫中丧钟敲响,嘉宁帝心里“咯噔”一下,随之大声吩咐宫侍:“快!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宫里……”
到底谁出事了,这后半句话嘉宁帝没有道出口,她在寝宫好好的,出事的还能有谁?
可是……可是这要她如何相信?
那人明明很精神,看着最多三十出头,怎可能先于她这个病秧子去了,怎么可能?
泪不受控制顺着枯瘦的脸庞滚落,嘉宁帝感觉喉中涌上一股腥甜,就在这时,有宫人上前禀报:
“回太上皇,是太皇夫没了……”听着宫人这句话,嘉宁帝一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倒在床榻上。
而她在倒下那一刻,心里又酸又涩又苦,为什么……为什么不见见她?
是不想见她么?
是真不想见她么?
难道当年她险些酿成的大错,他……他一直没忘,所以……所以在临走前,都不愿和她敞开心好好说说话?
嘉宁帝被御医抢救过来,看到女儿凤涵和一众儿女全围在身边,她最终把视线锁在凤涵身上,嘴角颤抖,虚弱问:
“你……你父后……你父后他可有留话给母皇……”
凤涵静默了好一会,摇摇头,她不想欺骗病榻上这个女人,也不想捏造阿爹的遗言。
“他真就那么恨我么?恨我当年一念之差,差点……”
“母皇您不必多想,我父后他并未留下几句话,他……他走得实在突然……”
“不……再突然,他都不会忘记见你和澜儿一面,在他心里,除过天凤国的百姓,就是你们兄妹,他把他的爱全给了你们,
把他的一生全奉献给了百姓,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不怨他在走之前与我再见上一面……”
殿内气氛沉重,嘉宁帝颤声说着,等她的声音落下来,众人发现这位太上皇已停止呼吸,带着满心遗憾和对太皇夫的愧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