镝木家的神稚子,在极端重男轻女又实力至上主义的禅院家,也不过就是个能力特殊一些的孩子。
同龄人会像是幼兽一样通过实力来确定自己在群体当中的地位,地位低下者任人欺凌,地位高者肆意妄为,在不弄出人命——指致人死亡或严重残疾——的情况下,基本上不会有人出来阻拦。
家族当中同样有内部的争斗——以直毘人为代表的一系,以及扇前辈,还有甚一,算是三个比较典型的势力方。
阿镜暂时不隶属于以上三方的任意一方,即便她的收养关系算是暂时寄放在直毘人当主的名下。
——但也只是寄放,整个禅院家没人和她有口头上的父女联系。
生而知之的才能即便在镝木本家也让人敬畏,被赋予了宗教和咒术上的特殊意义,原本就父母缘浅;禅院家囿于势力的平衡,也没有过早地要求她提前倒向某一边。
……听说那个六眼的待遇也不遑多让。
五条悟生于平成一年,大家都说六眼的诞生是一个时代的开端,于是就像一枚石子投进池塘里漾开波纹,她自己也成了被波及的一环。禅院家迫不及待地想要能够制衡的手段,有空就会在耳边叨念,六眼,六眼,如果可以的话,不择手段也要赢。
但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六眼还是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幼儿,甚至还没到觉醒术式的年纪,她实在很难从情感上理解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跟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争得不死不休。
这大概就是代沟吧,生于平成和生于昭和还是不一样的。时代滚滚而来,银座永远闪耀,东京一派灯红酒绿,上野动物园有从海对岸搭乘专机而来的熊猫,人们说,大家凑凑钱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地皮,再把地租给美国人住。
说这话的人满身都是金钱带来的躁动,这种躁动波及到全社会,生出不少和有关的咒灵。
——但这一切和这个与世隔绝的院落没有多大关系。
阿镜挥着木刀,感受着手臂肌肉的牵痛,感到格外愤愤不平。
禅院家的秘传有不少都是刀术,想学习必须立下“从属于禅院且不能将秘法外传”的咒缚。咒术师以一个接一个的咒缚联系在一起,行成派阀和家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誓约。
直毘人垂着头看她,两撇胡子朝上翘:“你要学吗?禅院家的秘术——在此立下咒缚,彻底成为禅院的咒术师,然后就可以开始家传秘法的修习。”
“落花之情?我不学。”
阿镜一撇嘴,显得很嫌弃:“对付领域的方法又不是只有这一种。”
“那你打算用镝木那边的技法?用弓箭?”
直毘人抬起眉毛。
——其实根本不想当咒术师,也对祓除咒灵没什么兴趣,但这话肯定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阿镜想了想,有些神神叨叨地回答,我遵从命运的安排。
直毘人:“……”
他早就想说了,镝木家怕是有什么大病。
把这孩子带回,或者说买回本家花了一大笔钱,两方用咒缚的形式结下誓约,“钱货两清”再无瓜葛。镝木家的人很认真地询问了小姑娘自己的意见,对方很爽快地大手一挥,好像是晚饭从荞麦面改成乌冬面一样轻松。
……让掏了钱的直毘人开始怀疑自己这笔生意做亏了。
镝木是隐居在青森之里的一支咒术师血脉[1],在当地被当作能够与神沟通的神官崇敬着,而作为回报,他们也世世代代祓除咒灵,庇护当地住民的安全。
未来视是家传血脉当中最神奇的一种,往往被视作是“神的代言人”而珍重地对待,一开始直毘人还以为会费点手段周折,没想到他才刚刚找到他们的住处,就有人告诉他,对方已经预知了他的到来。
而且一个一丁点大的小孩还很会讨价还价,给她自己家里争取了不少钱,这笔钱够把这一整片地区都重新投资改造一遍还有剩余,让本不缺钱的直毘人都有点肉痛。
“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一大笔钱。”
直毘人伸出食指敲着座椅:“在还清之前,都必须要为禅院家工作,理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