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青梅有竹马(四)
原本月半的路程, 途中有些耽搁,迟了半月。
陈翎抵京的时候,正好是五月初三,端阳节的前两日。
彼时陈翎已经同沈辞熟络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会抵达京中的时候, 沈辞见陈翎正襟危坐着, 但其实目光看着窗外一直在出神, 也唏嘘着, 隐在袖中的指尖死死攥紧, 没说话, 言行里都藏了紧张……
“阿翎, 别怕。”沈辞温声。
陈翎先前一直没怎么说话, 到沈辞开口,陈翎的手才紧张得扯了扯衣袖处, 一面看他, 一面低声道,“沈辞哥哥, 你稍后,会同我一起吗?”
这一路入京,陈翎已经习惯了处处都有沈辞在,
也习惯了依赖沈辞。
小到手指被树枝划伤想哭的时候, 沈辞会逗她笑。
大到真有一次在路上遇到劫匪, 马车里,她躲在沈辞身后,沈辞牵着她的手, 温和道, “不怕, 这些都是山贼,石怀远带的是禁军。要是真害怕,就闭眼睛,躲在我身后就是了,我还在这儿呢。”
“嗯。”她轻声照做。
沈辞牵着她的手,她也躲在沈辞身后。
慢慢地,风波过去,也真如沈辞所说,山贼就是一群杂牌军,在禁军跟前很快就溃散。
但也从那次之后,沈辞说的话,她都信。
也觉得,沈辞牵她手的时候,很暖,也很安心。
在陌生的入京路上,沈辞是她唯一熟悉的人。
石怀远也在,但石怀远年纪比他们两人都还要再长些,而且不苟言笑,陈翎有些畏惧。就不似沈辞,清逸俊朗的阳光少年,会照顾她,也会说笑话逗她笑,还会带她去买红糖锅盔,画糖人,还有舔黑芝麻糊,她从来没有这么舔过芝麻糊,沈辞说,他们家大黄就这么舔的,陈翎整个人僵住,沈辞才笑,逗你的,真信了?
但好像沈辞说的什么,她都信。
沈辞早前就说起过会同她一道入京的,眼下也快至京中了,但沈辞并没说入京之后他会去哪里。
陈翎有些怕,怕日后在京中,没有沈辞……
陈翎看他。
沈辞笑了笑,正欲开口,马车外有马蹄声传来,沈辞应声转头。离京还有一个时间左右,应当是天子派了人来。
沈辞目光微顿,果真,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沈辞伸手撩起帘栊一角,偷偷看了一眼,对面也有马车停下,而后帘栊撩起,下来的人是大监。
见到来人是大监,沈辞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也担心……
陈翎的身份特殊,所以这次天家接他回京,特意嘱托了轻装出行,禁军都未身着戎装,而且来的人是石怀远,不是禁军中的将领,说明天家不想在陈翎回京途中节外生枝,怕不必要的麻烦,也怕吓倒陈翎。
但都到眼下了,京中如何都该有风声在了,旁人也不会不好奇。
他原本也是担心入京时,有幺蛾子在。
这京中惯来不缺幺蛾子,他是见惯了,但陈翎未必……
大监是天家跟前的人,大监亲自来,便是接陈翎入宫的,就算来了幺蛾子也不敢往上撞,到底天家心底挂记陈翎的。
“沈辞哥哥?”陈翎见他先前目光凝重,而后马车停下,他又看向帘栊外许久,有些担心。
沈辞转头,“没事,是大监来接你了。”
“大监?”陈翎并未听过。
沈辞颔首,“大监是天家身边伺候的内侍官,是天家跟前行走的人。朝中大小官吏或多或少都要看大监的眼色,天家让大监来接你,是想让旁人看到他护着你。去宫中的时候别怕,也别忘了我之前说的,天家虽有威严,却和蔼,不会为难你的……”
陈翎也听马车外的脚步声上前,轻声道,“沈辞哥哥,你不同我一道去吗?”
陈翎看他,目光中藏了期望。
沈辞略微思量,低声道,“应当不会,大监来接你,我应当不用跟去了。”
陈翎继续问道,“那明日呢,明日你在吗?”
沈辞微怔,他是想如实说,天家应当是觉得他年纪和他相差不多,平日里性子也不闷,所以让他护送他入京。但入京之后,他应当就要回安城了……
虽然祖父眼下不在军中了,但早前的旧部还在。
父亲受伤在家中将养,大哥从文不习武,他之前是年纪小,入京也满了十二了,应当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去驻军中历练了,不会留在京中……
但沈辞看着陈翎,尤其是那双眼睛,沈辞有些说不出口。
“我还在京中……”这句也不算虚假,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京。
陈翎明显松了口气,恰逢此时,大监也行至马车外,“殿下。”
沈辞猜到过,陈翎的身份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就是重要的宗亲之后,大监口中这声“殿下”坐实了沈辞的猜测。
陈翎是皇子,要比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的年纪都小,那应当排行第四。
那就是从今日起,京中要多一个四皇子了……
沈辞想起他被树枝刮伤了手会哭,被石头砸到脚会哭,想家和姨母的时候会哭,太子不说,光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沈辞略微皱了皱眉头。
大监在一侧同陈翎说完话,陈翎上了大监身后那辆马车,在马车上偷偷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他,沈辞也看了两眼,而后大监上前,“二公子。”
沈辞颔首,“大监。”
大监温和道,“陛下说,许久未见二公子了,也想二公子了,请二公子先在京中多留几日,隔两日就是端阳节,等京中的端阳盛会一过,陛下也安置好殿下了,陛下这处还有话同二公子说。二公子记得,先别着急离京就是了……”
“好。”沈辞应声。
大监又和蔼笑了笑,“那,老奴先送殿下回宫了。二公子一路辛苦,老奴先走一步了。”
“大监慢走。”
大监颔首,而后转身,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沈辞这才看向马车处。
许是这些时日一直同陈翎在一处的缘故,已经熟络了,即便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他也猜得到陈翎攥紧掌心,眼眶也微红……
沈辞一直目送马车和禁军远去,许久,沈辞轻叹一声,心中莫名还是有些惦记——陈翎胆子小,会不会在天家面前出错?
亦或是,好像天家交待的事情告一段落,心底有些空唠唠的,不似早前……
沈辞垂眸。
等沈辞回到沈府,门口小厮欢喜上前,“二公子!您到了!方才余叔还在问呢!”
小厮口中的余叔就是余满楼,余叔早前一直跟着祖父。
后来大哥入京,余叔就一直跟着大哥,照顾大家的起居,也照顾大哥在京中的日常,包括沈家在京中关系的维护,也替祖父在京中行走。
大哥在京中念书,师从太子太傅雷耿生,是雷太傅的学生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也是雷太傅的关门弟子,很受太傅喜欢。
眼下京中就是大哥和余叔在,沈辞来了京中,沈府便忽然热闹了。
“余叔!”沈辞许久没见到余叔了。
余叔见了他也高兴,“二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