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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住一夜

白岐玉的出租屋里有四张沙发,却都是单人带扶手那种,成年男人睡会很难受——这是他冷静下来给自己答应去张一贺家的理由。

“今晚要麻烦你了。”

“少说感谢的话,”张一贺眼神很柔,深邃的眉眼像对待珍贵之物的野兽,“你叫我一声贺哥,我就要照顾好你。”

白岐玉给床换了床单和被罩,又找出两套酒店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给孩子们用。张一贺则帮白岐玉收拾他的清洁用具。

两个孩子很乖,也很有礼貌,一直在道谢。

最后,给两个孩子热了牛奶,叮嘱了定好闹钟上学别迟到,白岐玉便跟着张一贺离开了。

张一贺的家是大户型。

老宿舍楼在建造时,分为了“干部房”和“职工房”两套户型,前者有130平、110平的,后者只有70平。白岐玉独居,租的是70平,张一贺的则是130平的。

而且装潢超乎想象的精致。

深海主题的配色,藏蓝、宝蓝、与深浅的灰交织。

壁纸是大波浪的水纹,给人以厚重的开阔感与广袤的寂寥感,家具又选用了柔和的明色,白沙发,鹅黄餐桌,浅水蓝窗帘,让过于压抑的蓝色调加入了生活的平和气息。

只是一进门,便飘来了若有若无的怪味儿。

仔细分辨去,好像是……海腥味?

见白岐玉神情不自然,张一贺很快解释道:“我养了鱼。虽然一直在通风,但避免不了会有点味道……”

他指了指客厅角落,那里,氤氲的暖黄高脚灯下,一个巨大的生态箱汩汩的冒着气泡。

张一贺泡茶时,见白岐玉目不转睛的盯着泡泡看,笑了。

“是不是很放松?我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盯着这一方小生态系统看。看海藻飘摇、鱼虾穿梭……觉得烦恼都随水波消散了。”

“是。”白岐玉露出放松的神情,“这就是常说的‘治愈感’吧。”

鳞片多彩的鱼在漆黑水藻中游动,小礁石的阴影下,偶尔随波纹反射出昳丽的光,像是海螺或者虾类的壳,白岐玉尤其喜欢。

突然,一条大鱼猛地冲了出来,那鱼长相极为古怪,白岐玉还未看清它的活动轨迹,它便撞在了玻璃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我\操!……张一贺,你的鱼!”

受到如此大的冲击,玻璃壁没事儿,鱼直接死了。

遍布肮脏黏液的尸体缓缓飘到了水面上,有一丝一缕的黑血飘逸在水中。

张一贺应声而来,他看清生态箱里的景象,皱起了眉。

“没事儿,别怕,”他安抚道,“我来处理。”

说着,他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捞网,轻车熟路的把鱼尸捞了上来。

鱼尸离开水的一瞬间,空气中爆出浓郁到几近化作实质的腥臭,像堆积阴潮洞窟的陈年腐尸终于见了天日,臭味是那样的浓烈而恶意,若不是亲眼所见鱼的“自杀”,白岐玉真要以为这鱼已经死去多时了。

白岐玉被熏得头晕目眩,视野里,墙纸上的海浪也起伏的翻滚起来,让他产生了即将溺毙的错觉……

哗……哗……

白岐玉摸到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手抖了好几下,才打开通风系统。

可耳畔嗡鸣的海浪声仍未停歇。

翻滚着,拍打着肮脏漆黑的滩涂,哗……

有什么东西从中徙倚而来,带着无边巨浪,淹没他……哗……

白岐玉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然真的要疯了。

“这鱼……”在震得人头晕目眩的波浪声中,他努力的找着话题,“是在自杀吗?”

那边儿,张一贺似乎把鱼尸丢进了卫生间,冲水声遥远而模糊。

“或许。”

“它味道可真大……”

“抱歉,等会儿我喷一下清新剂。”

他呆呆的看着冲干净手,从光明中走来的张一贺,只觉得恍如隔世。

张一贺拿着清新剂四处喷了喷,又给白岐玉满上泡好的茶水。

“我之前开着盖子养,三天两头朝外跳,死了一片,弄得家里腥味儿很重。”

张一贺苦恼的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这两天,我把盖子加上,以为就没事了,结果如你所见……总有不甘受困的为了自由拼命。”

这话颇有些哲学意味,白岐玉怔愣的说:“若为自由故。”

“自由那么重要吗?”张一贺神情不明的垂着眸子,“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没有竞争,没有灾难,可以一视同仁的轻松获取食物、进行繁衍……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虚假的美好亦是幻象,不可留恋,不可当真。”

腥臭散了一会儿,或者说被刺激的麻木的鼻腔习惯了,白岐玉才恍惚的缓过神来。

他试图让自己声音不发颤,从“鱼”身上转移话题:“你家……你家装修的真漂亮。房东弄的吗?”

“是我。不过,我就是房主。”

“真羡慕。”白岐玉真诚的说,“我这两年也在攒钱”

“不不,”张一贺摇头,“不值一提。”

说这话时,他神情漠然,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点财产不算什么。

张一贺也没夸张,他的床真的很大。

直径两米半的圆形水床,应该是私人订制的Size,堆着超大面积的绒毯和软被,把卧室占得满满当当。

别说两个人了,两个孩子睡上来也绰绰有余。

“我睡相不好,又比较注重睡眠质量,所以多花了钱和心思在上面、”

张一贺笑着解释说:“人的一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同一个家具上度过,多么奇妙……按照时间配比,不应该最注重它的品质吗?”

这个理论也很奇妙,白岐玉意外的点头:“确实是这样。”

水床很软,不知道是不是熏香的功效,白岐玉很快就入睡了。

他做了个怪梦。

他坐在昏暗的室内,密密麻麻的白色蜡烛将他包围,像蛛网纵横。

重叠烛影中,墙上挂满了诡异的物件,暴毙的猪首,血淋淋的半片羊尸,还有被割喉的白公鸡与黑公鸡……

像什么宗教仪式。

烛影晃动着,变形成一个个人影,然后充气、泡涨,头顶到天花板,吵闹的低语着什么。

他们在说——

“你丢东西了吗?”

“你,丢,东西,了吗?”

“你——丢——东西了吗!!!”

在癫狂扭曲的咆哮中,白岐玉喘着粗气醒来,他下意识摸到床头柜,想喝口水缓缓,却扑了个空。

“哦对……”他喃喃,“今晚借住张一贺家。”

但,张一贺人呢?

床的另外半边儿是空的,绒毯随意的堆在一起,摸着很凉,似乎主人离开很久了。

疑惑的档儿,什么东西突然“啪”的拍到身上,白岐玉吓得惊呼了一声。

原来是窗帘。

窗户开着一条小缝,有细细的晚风吹来,白岐玉记起,睡前,张一贺说要透气才开的。

所以……张一贺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推门出去,卧室外也没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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