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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混合侵蚀

白岐玉不知道噩梦是如何、何时结束的, 这个痛苦的午觉一觉睡到天黑。

起床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那渗入骨髓的恐惧与无助,已经让白岐玉开始害怕“做梦”, 害怕“睡觉”这件事了。

他上网搜索频繁做噩梦的原因, 有说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有说是睡前看了恐怖片,还有说是睡觉压迫了胸腔、睡眠姿势不正确造成的。

白岐玉确实偏爱侧睡, 有时向左、有时向右。

他记得小时候奶奶就提醒过他,说睡觉姿势不好, 会压迫胸腔, 他却从没放心上过。

“换换睡姿试试吧……”

晚上,死马当活马医,白岐玉依据网上“专家”的话, 双手放松在体侧, 平躺入睡。

按理说, 突然改变睡姿入睡会很难,但这两日休息的差, 白岐玉又特意晚睡,竟然很快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白岐玉听到了鸡鸣。

撕心裂肺的、如预告地狱之门敞开的阵阵鸡鸣, 让布满血丝的眼一瞬大张。

好似成千上百的公鸡在枕头旁边呐喊,那声音震耳欲聋到教人心力交瘁。

此起彼伏的鸡鸣在静谧的夜突兀而诡异,白岐玉气的冲下床, 一把拉开窗帘,好看看是哪家该死的好邻居, 送这么大“惊喜”来。

月光挥洒入卧室的一瞬, 事态非但没有好转, 反倒愈演愈烈。

鸡鸣阵势越来越嚣张,无穷无尽的“咯咯咯咯咯”几近化作实体,将白岐玉包裹。

每一声泣血般的嘶吼似乎都啄在身上、神经上、每一颗耳膜细胞上。

而窗外,小区的院子一片银白月色,哪儿也没有“公鸡”。

要疯了。

白岐玉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紧紧捂着耳朵,缩成一团,无意识的打着哆嗦。

地上很凉,十二月的冷气掠夺着温度,可这多少能让他分点心。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还没结束还没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结束——

白岐玉睁眼到天明。

终于,在漫长到似乎看不到终结的折磨中,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色的黎明。

稀薄的阳光刺破黑暗,温柔的打在身上,白岐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闹钟准时在早上八点响起。

而白岐玉却是在床上、盖着平整的被子醒来的。

多么讽刺。

说明他没有傻到蜷缩地板上睡一整夜,说明昨晚的一切——都他妈只是个噩梦!

而这个鸡鸣阵阵的噩梦,持续了一星期。

足足一星期。

天知道没日没夜的噩梦支配下,白岐玉是如何支撑着身心皆疲的身体度过的。

洗漱时,镜中人满眼血丝,眼窝青黑,白岐玉几乎要认不出这人是谁。

这人好像已经死了,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气息。

这是他吗?

那张漂亮的脸惨白无神,像被抽了筋骨的一滩烂肉。

人在无事可干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白岐玉多么希望这几日骚扰他的不是所谓精神疾病。

他坐在沙发上,捧着杯早已凉透的热水,愣神了一下午。

思来想去,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他,必须寻求外援。

白岐玉很快想到了一个人:谢闻道。

谢闻道是白岐玉的大学舍友,上下床,亲兄弟般的关系。

他的外号叫道长,嘴贫的直接喊他老道。

一是这人一副分分钟步入华尔街精英模样,却满嘴神神道道的,不叫他道长揭露不出他斯文败类下的沙雕本质;二是一次醉酒后,他隐约透露过,他家就是“干这个”的。

据说是招财驱鬼、风水定局之类,上数几十代正儿八经册封过“国师”的茅山道士,说北京有个地标建筑就是他家看的风水。

白岐玉当时自然不信,年轻人有几个会信这个,宿舍里的人喊他“道长”也都是揶揄的心态。

但接二连三的噩梦与怪事,让白岐玉开始疑神疑鬼。

他记得奶奶常在嘴里嘟囔,说新房子、旧房子都有“障”,不可打扰老居民。

再加上这屋子租金那么便宜,市价一半,当初被这房子迷晕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谢闻道并不知道白岐玉辞职到邹城的事儿,所幸他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老家北京工作,离这儿高铁不到五个小时。

想到这,白岐玉立刻收拾行李,匆匆打包了两件换洗衣服、手机充电线之类,便上路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他又开始逃避,逃避前几日还满意的不得了的出租屋,但濒 临崩溃的他想不出解决办法:即使谢闻道看不出门路,能陪着聊天开导一下,也是好的。

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他离群太久了。

谢闻道不亏是老铁,在接到白岐玉前言不搭后语的求助后,很快明白了他的处境。

“……真有你的啊娇娇,”他笑骂道,“一声不吭就辞职?有什么难事找我疏通不行?”

熟悉声音传来,明明只阔别两年,白岐玉却觉得恍如隔世,一瞬差点落出泪来。

“抱歉……我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想找你,也觉得只会单方面负面情绪抒发,太让人讨厌了。”

事已至此,谢闻道也无法说什么了。

他转移话题道:“我大学时就一直耳提面命你们几个,房子不是普通物件儿,无论搬哪儿,都得老实的给原住民上香上贡,你哪句话听过我的?原住民脾气好还行,脾气差了折磨死人!”

“道长……”白岐玉紧紧闭上眼,眼眶发红,“我真的吓坏了……”

听到电话那端的哽咽,谢闻道心头一颤。

他轻咳了一声,柔声安慰他:“好了娇娇,没事了啊,别慌。你倒没傻到底,还知道找我求助……”

“放心吧,哥肯定把你这事儿解决。六点下班我去接你,在高铁站待好了啊,别乱跑。”

老朋友的一番话温暖了白岐玉,像是找回了主心骨,浑身也没那么冷了,他缩在高铁门口的汉堡王发呆。

直到胃反应过来抗议不满,一钻一钻的疼,白岐玉这才意识到,他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

但他也没心情吃,随便买了个套餐,有一搭没一搭的填肚子。

谢闻道迟到了,将近七点才到。

他混的应该不错,开的是宾利欧陆,这型号白岐玉搜过,将近三百万。

保养的精细的黑车离得很远就摇下车窗,谢闻道的声音传来:“抱歉啊娇娇,临时有事,加了会儿班,路上又堵车。冻坏了吧?”

白岐玉毕竟是托人办事,不好多说。

被北京晚风吹得透心凉,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没事,不是很冷。我刚才在汉堡王坐着呢,刚出来。”

谢闻道快步下车,拉开车门,又大手一捞,帮忙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上了车,他递来一杯热饮,是白岐玉当年最爱的蜂蜜柚子茶。

不过,在靖德的一年,每次加班都点这个喝,白岐玉已经喝的腻腻的了。

热腾腾的甜香涌来,加班时痛苦折磨的记忆一拥而上,他的胃痉挛似的抽痛。

想吐。

“谢谢……”

“谢什么,别和我搞虚的那一套。”谢闻道随手发动车子,“几天不见变虚伪了……想想等会儿吃什么。”

在车内暖气中暖和过来,看着低调奢华的内部装潢,白岐玉心中涌上了羞愧。

将近两年没见了,毕业后联系也少的可怕,这么突兀的找来,谢闻道还能这么热情的招待他,他真是太慌不择路了。

比起两年前,谢闻道更贴合“斯文败类”这个词了。

他的鼻子很挺,是适合戴眼镜的类型,当年的金属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儿的,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摆件旁有一盒抽了一半的大重九,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注意到后视镜的视线,谢闻道漫不经心的斜了一眼:“怎么了娇娇?几年不见,想我了吧?”

娇娇……

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了。

当年舍友得知他的小名是“娇娇”时,就热闹起哄的喊,说他和娇里娇气的隔壁系花一个模子导出来的。

四年来,这家伙一见到女生就乱喊他小名,搞得整个院里都知道了,他没少因为这个锤谢闻道。

这个称呼让他觉得,一切都还没变,谢闻道还是那个铁哥们儿。

“是啊,”白岐玉柔和了神色,“想你了。”

见白岐玉不那么紧绷了,谢闻道才说道:“你的脸色也太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接到你电话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

白岐玉苦笑:“有那么可怕么?”

“嗯,”谢闻道点起一支烟,星火在昏暗的车厢内闪烁,“我知道你的性格……若非严重,可轻易不会求人。说吧,我听听。”

再推辞就是矫情了,白岐玉把详细的经历,按照时间线一一说给他。

怪音,巨人的背影,鸡鸣的噩梦……

期间,白岐玉一直在隐蔽的观察谢闻道的表情,生怕他皱了眉,敲定房子有问题。

毕竟找“大师”,更多的目的是想确定没事,谁会期望真有事呢?

交谈着,谢闻道的表情一直很平淡,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眼沉稳而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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