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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三个预言

见霍传山不出声,白岐玉紧了紧手臂,手指尖冰凉的让人心生怜爱。

“再者,也不一定真是下降头的小人儿啊?万一失联只是恰好都没看手机呢……这世界上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说不清什么时候就凑巧了,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软,软的拨弄的人心痒,又如此会寻找千万个理由来劝服面前人。

要说能言善辩,倒也没有那么厉害,只是一让人想到,这样的柔声细语,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巧言令色,就没有人不为之心潮澎湃,暗中悸动。

更何况,被“劝”的人是霍传山。

许久,他嗓音嘶哑的说:“好。我听你的,不去。”

白岐玉近乎软了骨头,卸了力:“你终于听进去了……”

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像是“趴”在人家身上似的,赶紧跳起来要走。

霍传山却好不容易得来他的主动,大手箍住了他,不放他走。

他一个用力,让白岐玉换了下姿势,坐在自己大腿上。后背靠着胸膛,像孩子抱着玩偶一样,喟叹着收紧怀抱。

“阿白,只要你说的,我怎么不会听呢?”

“我也不是想让你难做人。我只是……联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白岐玉垂着眼睫,“饱头山一行的事儿,你既然在场,应该印象比我更深刻。”

“穷山僻壤,又远离权力机构,会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的科考、游玩,倒也罢了,可牵扯上神秘学因素……我不敢。”

“你其实可以更信任我的。”

“就是信任你,才不敢啊!”白岐玉突然爆发了,“换位思考一下,你能放我去吗!我没有在生气打扰我们旅游计划的事情,但失踪、出事,那就交给当地政府和警方去管啊!你一个外来的教书匠有什么可管闲事的!你去了是再送一头还是加大社会舆论还是要怎样!”

“阿白……”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疲倦的说:“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

他垂着眼睛,心中是万般后悔。

“……总之,如果你一定要去,就必须带上我。”他疲倦地说,“不然,免谈。”

算是妥协,霍传山没有再提飞去云南的事儿,而是给当地警方报了警。

晚饭,霍传山给白岐玉做了龟苓膏,加了厚厚一层樱桃酱和糖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算是变相的道歉了。

白岐玉柔和了神情,不由得多吃了一些。

可惜,霍传山说,原料用光了,分量有些少。

“前几天我们去701采购时候,你也不说一声,不然就一起买回来了,”说着,白岐玉想到APP广告,掏出手机,“701有外卖了,趁着还记得,我买点儿。叫什么?”

霍传山却说,这个原料701没有卖。

“……啊?”

霍传山言语有些含糊:“你不用操心,我去弄就好。那家店……最近也没有存货了。”

闲聊着,霍传山的手机来了电话,他开了免提。

原来,是志愿者救援队,回复的很痛快,说这两日暴雨刚结束,经常有食用了菌菇、或者滑坡失足的事故,已经有人手立马去处理了,说放心,并让他继续和失踪人□□流。

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村落那儿仍没有回复。

白岐玉吃了喹硫平,困得意识模糊不清,霍传山就让他先去睡,自己蹲等。

药力作用下,白岐玉一闭眼睛就陷入了睡眠。

不过,心中藏着事情,他也睡不安稳,突然惊醒了。

一看表,凌晨四点。

身旁的被子空着,客厅的灯灭着,隐约能看到书房传来了光亮,像是霍传山还醒着。

白岐玉迷迷糊糊的下床,朝书房走去:“霍教授,你来睡一会吧?我睡饱了,我替你盯着?”

没有回答。

“霍传山?”

书房却是空的。

电脑屏幕熄了,只有电脑桌旁的小夜灯开着,幽幽蓝光洒在小球藻培养箱的玻璃壁上,将沉浮的水波与藻类投射成不可名状的怪影,诡魅可怖。

白岐玉的到来仿佛打破了沉寂幽静的结界,换气管猛地“咕噜”了一下,整片水波剧烈荡漾起来。

哗……哗……

白岐玉吓了一跳,握紧了门框:“霍教授!你人呢!”

哗……哗哗……

白岐玉后退一步,猛地关上了书房门。

把藻类与水波的怪影挡在阴霾之后。

卫生间?

白岐玉推门,感应灯猛地开启,一张张皇不安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镜子里,吓了他一跳。

没人。

厨房、次卧,到处都没有人。

整个三室两厅都静悄悄的,只有加湿器、小球藻培养箱、热带鱼缸“咕咚”“咕咚”的给水声此起彼伏。

客厅蓝白相间的波纹壁纸如漆黑涌来的波浪,夹卷着不安将白岐玉淹没。

站在这片暗波浮涌的黑暗里,有那么一瞬间,白岐玉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觉得这个家其实也是一个鱼缸。

霍传山是一切生物的饲养者,白岐玉是裹在蚌壳里的寄生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暴风雨前夜、风吹雨打切实泼在脸上了,才会短暂的从虚假幻象中探出头来。

“霍传山……”他怔愣的抱住膝盖,缩在沙发上,“你快出来啊……”

仔细想来,这不是第一次半夜醒来后找不到霍传山了。

甚至说,“找得到”才比较奇怪。

一睁眼,身旁的被子总是凉的,像从来都没有人睡过。若不是睡前的温存如此逼真,白岐玉都要以为自己精分了。

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家都找不到人。一般喊一声霍传山的名字,男人就会从厨房、书房、或者客厅回答他了。

就连二人去旅游、住酒店的这几天,半夜霍传山也都不在,问他干什么去了,总说是去喝水,或者起夜。

白岐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深思。因为他神经衰弱么,睡不安稳的,他觉得自己的半夜惊醒,就是霍传山下床声音太大导致的。这二者的因果关系说得通。

但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巧合?

白岐玉神经质的啃噬着指甲,直到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才回过神来。

一个不安的猜测浮现:

“难道背着我半夜去云南了?该死……”

&nbsp ;他赶紧走向玄关,看看男人是不是真的出门了,可难以理解的是:霍传山的外出鞋一双都没少。

皮鞋、跑步鞋、登山鞋,甚至防水靴,拖鞋,全在。

白岐玉记得清楚,现在的拖鞋是两人一起在701商场挑选的,家里没有备用鞋。

拖鞋、外出鞋都在,霍传山能去哪儿?

白岐玉疯了一样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可没有结果。

“霍传山!姓霍的!”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你他妈给我出来,出来!”

最后,白岐玉裹上羽绒服,踉跄的出了家门。

雪又开始下了,昏黄路灯下星星点点的白,夜色缥缈清冷。

保安亭亮着灯,一个穿制服的胖大妈垂着头刷抖音,听到玻璃被敲响,还吓了一跳。

“我去,大半夜的,怎么了啊小伙子?”

“您看到小区有人出去了吗?”

“没有。”大妈想都没想,“这么冷的天,就你一个大半晚上乱跑的。”

“真的吗?”白岐玉不死心,冻得通红的手比划着,“比我高,很壮的一个男的。文绉绉的。”

大妈耐心地指了指门口:“瞅见没,街道办事处给安的体温传感器。谁从这儿出门都会自动测体温、留样儿。上一个离开的人那不标着呢么,35度4,0点45分离开的。”

0点45分……

白岐玉记得,自己是一点半多睡的觉。

他的嘴唇有点抖,呼出的白雾也越来越薄:“那咱们小区有后门吗?”

“本来有。不过19年为了防疫,就封上了,到现在也没开!”

“后门能翻出去吗?”

“肯定不行!”大妈笑了,“砖砌住了,不带个梯子绝对过不去!”

说着,大妈好心问他:“你到底啥事儿啊,丢东西了?你要调监控那得等初八,俺们经理上班再说……”

白岐玉混乱的应了几句,魂不守舍的回了家。

家中,仍然没人。

霍传山“消失”的冲击,比以往任何的撞鬼、幻觉都大。

起码,那些幻觉、幻听,白岐玉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可霍传山可是好好一个活人啊,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他很难不去联想最坏最恶的猜测,想到谢闻道被脏东西附身,想到自己门前的怪影,越想越觉得完蛋了。

霍传山被打击报复了……

他失了力气,羽绒服都没精力脱,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感觉天都塌了,无法面对现实了的那种崩溃。

他哭了一会儿,哭的肚子疼、脸疼,仍没有人从角落里猛地跳出来,说是在开玩笑。

他哭累了,心情平静了一些,深呼吸的想到底该怎么办。

起码……还没见到尸体,对,说不定只是像崇明小区那次一样,二人走散了。

晚餐不是说龟苓膏的原料没了么,霍传山说不好买,难道是大晚上去排队了?经常看到新闻说什么网红店凌晨四点排长队的。至于门口的测温计,天那么冷,失灵了也可能,那个大妈又一直玩手机,或许没看到霍传山出门。

侥幸心理让白岐玉平静了些,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瞥到茶几上摊开的《肉/体窃贼》,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霍传山说的“占卜”。

……他说,只要信息量足够大,任何人都能学会预测;只要你看得懂,万物都在给你信息……

白岐玉紧紧闭上眼,双手毫无章法的祈祷:“玄学也好迷信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帮到他,我都会信。求求老天,告诉我霍传山去哪儿了……”

他闭着眼走向书房,随便念了三个数字。

“124”。

他的生日。

他摸索着,从第一排,数到第二本书。

白岐玉看了一眼封面,是个叫“双面人”的网络作家写的,书名叫《无法逃离》。

翻到第四页。

“……在阳台上,女人和素不相识的男人杀死了骗来的外族人。整层楼、整片土地、整个世界的人都犯下了罪,但有些人已经醒悟,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前者得以苟且偷生的逃出去一会儿……”

阳台?

白岐玉心中咯噔一下,想起自己确实漏了一个地方!

阳台!

因为这几日寒潮降临,阳台的花草都搬到书房了,除了晾衣服,二人很少去开阳台门。

极大的希翼感涌来,白岐玉甚至顾不上穿拖鞋,朝阳台的门冲去。

“霍传山,”他哽咽道,“你给我出来,看我不骂死你,给我出来!”

拧开门。

寒风夹卷着独属于森林的草腥味袭来。

白岐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今夕何年。

他正站在柔软的、腐殖质的原始森林的泥土上,乌压压的树影围绕身边。

远处,无边漆黑的天幕下,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虐杀”另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对,虐杀。

过于冲击性的画面,甚至一瞬压过了“为什么是森林”,压过了“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等疑问,大脑一瞬就被超出承受能力的画面被挤满了。

拥有无穷尽肢触的,无边际□□的,密密麻麻的眼球与肢触与不可名状的无穷部位的,占据了整片天空与大地的“神”,正在单方面虐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或者说,那异端的存在……像一个崎岖恶心的熟的过头的水果,散发着无法言喻的腥甜臭味。

这样一个存在是极其震撼的,可在笼罩天空的无穷尽的肢触下,它仿佛只是一个孩童的弹力球,被狠狠的砸在大地上,摔打,撕扯。

即使是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画面的白岐玉,也能感受到一举一动中无与伦比的愤怒与暴虐。

要把“它”碾成肉泥,粉碎成渣……

要把“它”撕碎、吞噬,消失在过去、现在与未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空中正在下雨。

血与肉之雨,连带着逼人发疯的腥臭,与无边无际的黑色,像蠕动的油液。可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血与肉落在大地上,就消逝、融化了。

再仔细看去,大地好像也是有生命的。

细细密密的土壤颗粒是一个个消化腺,贪婪而疯癫的吞噬着落下的血与肉之雨。

这是一场复仇与宣泄的狂欢,一场畅快淋漓的加速演化、资源循环。

所有人,除了那个肿胀头颅的异端,都是赢家。

白岐玉仅能看到这些景象了。

下一秒,他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在这片超出精神承受上限的冲击下,他最后一秒想的,却是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第三个预言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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