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洛记得很清楚,这是宋凌第二次说喜欢他。
他亦无法忽视，他听到宋凌说喜欢他时，那控制不住乱了节奏的心跳。
可是……
他对宋凌,除了刻在脑子里原书的那些设定之外,其他都一无所知。
他的过去也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拼拼凑凑，才拼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宋凌有时候很强大，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毁灭一切,有时候又很脆弱，连葡萄都是他的梦魇,稍稍刺激,他的精神世界就摇摇欲坠,有时候又很纯净，就像现在这样，坦荡又真诚。
他的身世，他和宋家的恩怨,他和江时彦的关系，他只字不提，这些事似乎是他的禁地，被他用厚厚的墙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周清洛知道，宋凌只要一天放不下这些东西，他的感情就会被人利用，变成别人摆布他的工具，让他崩溃,让他毁灭。
就如同之前宋家人利用江时彦对付他一样。
宋凌需要接受专业的医学治疗，才能走出来，那样，他对别人的好，才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周清洛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也很自私地想要一颗干干净净的心，一个没有太多**和秘密的恋人，一起简简单单地生活，他不想轰轰烈烈，他只想白头到老。
周清洛觉得，这时候他还能保持理智，上辈子他肯定是宋凌的好爸爸。
宋凌：“周清洛，你干嘛突然用这种普度众生的眼神看着我？”
周清洛一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爸爸告诉你……”
宋凌戏谑一笑，佯装要起来，假意威胁道：“这么快就忘了谁是谁爸爸了？”
周清洛下意识裹紧被子，“别别别，是上帝爸爸让我告诉你，这时候你处对象，会害了你。”
宋凌冷笑一声，“呵！害我整夜下不去吗？”
“……”
“我整夜下不去，你是不是也有点责任？”
周清洛忍无可忍，拿起床上的枕头，朝着宋凌就扔过去。
宋凌笑着稳稳接住，“想跟我睡？枕头都拿过来了。”
周清洛恨恨地翻过身，裹紧被子，脑袋枕在手臂上，没好气道：“睡觉！”
周清洛眼睛闭了好一会，身后没了动静，他以为宋凌睡觉了，就悄咪咪转过身，却看见宋凌坐在床边，抱着他的枕头，安静地看着他，整个人有点儿委屈。
周清洛一怔，“你怎么了？”
宋凌将枕头拿过来，温柔地抬起他的脑袋，把枕头垫在他的脑袋下，再帮他掖了掖被子。
“清洛，你还记得你说过，走到哪儿都要带着我吗。”
周清洛点了点头，“记得。”
“如果你不跟我谈恋爱，这件事你怎么才能做到？”
“？”他这是在道德绑架吗？
恰好，宋凌的电话又响了，震得床头柜嗡嗡响，周清洛瞟了眼，是越洋电话。
周清洛一下就来火了，“嘿？这人怎么就没完没了了，接，让我来教育他。”
宋凌刚想摁下接听键，周清洛又制止他，“算了，不接了。”
宋凌手指移动到挂断键，周清洛又说：“我的意思是，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
无论如何，江时彦也是宋凌真心喜欢过的人，他好像没有权利去阻止他们两个交流，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江时彦，毕竟宋凌人生中最黑暗的13年，无论江时彦是真心还是假意，确实也是他陪着宋凌度过了的。
宋凌掐了电话，而后立刻拉黑了。
“干嘛不接？”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不能吧，曾经那么喜欢。”
“没喜欢。”
“骗谁呢，那天喝醉酒，在厕所里抱着我，喊着他的名字，又啃又咬的。”
“但那样我都没硬，没硬，算得上喜欢吗？”
“……”
“真的没硬。”
“你闭嘴。”
“不对，而是没硬过。”
周清洛用被子蒙住头，以示自己抗拒的态度。
真的没办法和这人好好说话，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清洛，你要快一点喜欢我，好不好。”
“因为我真的担心，哪天我把持不住了，先下手为强。”
“……”
周清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或许可以试着对宋凌坦诚一些。
周清洛转过身，直视他。
宋凌朝他笑笑，“傻瓜，拒绝都不会吗？直接说，宋凌，我不喜欢你。”
他说完，心里酸苦一片，他已经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来给周清洛看，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周清洛安静地看着他，沉默许久后才开口。
“你的心门紧紧关着，里面一片漆黑，我走不进去。”
“你再努力一点，勇敢走出来，奔向我。”
“我不会害怕你，也不会讨厌你，我会保护你。真的，别怕。”
*
两人正在安睡，而在地球的另一边，阶梯教室外，江时彦举着手机发呆，连上课铃声都没听到。
教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该上课了。
江时彦回过神，“抱歉教授，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他说完就跑开了。
教授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学生根本心不在焉，本人远远没有他的履历上写的那么优秀。
他这样子，要毕业真的难。
而江时彦已经没办法顾及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宋凌。
宋凌挂他的电话，宋凌和别人在一起。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放弃画画，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他好想回去，好想画画，想和宋凌在一起，不想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癌症和肿瘤。
他登录辰星网的账号，点开宋凌的主页。
宋凌ID是【。】的那个账号里，他已经不在收藏夹里，而是一个叫【三各】的作者。
那里原本是他的位置，现在也是别人的了。
但宋凌并没有像当年捧他一样捧三各，没给他疯狂打赏，让他连续好几个月挂再首页榜。
【三各】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列表里。
他点开【三各】的专栏，只有一部作品《破茧》，有一个将近一千楼的讨论话题楼，楼主是【。】。
【。】还给《破茧》评了一个红色玫瑰的表情包。
这是【。】在辰星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评论。
江时彦猛然想到七夕那天晚上，宋凌带回来的那枝火红的玫瑰。
在他的评论下，跟了一千多楼。
【1楼】：小句号？是你吗？是全宇宙最有钱的那个小句号吗？我以为你是机器人！
【2楼】：小句号！你是誓言的！醒醒！不要离家出走！
……
【28楼】：誓言的粉丝真的……这里是三各的作品啊，能做个人吗，别来这里屠版行吗？你们关心小句号就不能去他的主页留言吗？
……
【100楼】：连小句号都叛变了，会不会誓言真的抄袭？
……
【556楼】：楼上都别放屁，说不定三各是誓言的小号。
……
【599楼】：楼上是瞎子吗？两个人风格差这么多，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600楼】作者三各回复：各位盖楼辛苦，三各不是誓言小号，小透明作者只想好好画画，顺便在楼顶打个广告，下一本已经在构思中，敬请期待。
【601楼】：抓到三各！不抓紧时间画画，居然在吃瓜！在构思中也好意思打广告？滚去画画好不好啊！
……
江时彦像研究情敌一样刷完了他的评论，又去看了他的漫画《破茧》。
让他意外的是，《破茧》的笔风很稳，构图很好，颜色很柔和，叙事也很流畅，故事结构也很完整，像一个游刃有余的老手，水平甚至还在他之上。
江时彦有点不安，属于他的痕迹，正被人一点一点替代。
江时彦又给宋凌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宋凌又没接，再打，宋凌已经被拉黑了。
江时彦给方恒打电话。
“方恒，是我。”
方恒很高兴，“时彦？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你知道三各是谁吗？”
“一个漫画作者。”
“他很出名吗？”
“还好吧，主要是宋凌和一个男的在焦左的地下车库里画了他的画，那个网红小慈推了一把，停车库就成了网红打卡的地方，那本漫画也就小火了一把。”
江时彦：“哦我看了，画得挺好的。”
方恒：“时彦，你就别管那个变态了，你在那里好好学习，早点学成回国。”
江时彦凉凉地笑了笑，“果然好看，这应该是阿凌现在最珍惜的东西了吧。”
方恒默了默。
江时彦：“锦奕哥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方恒嗤了声，“周秘书莫名其妙就自首了，宋家他们忙着善后，谁还有时间搭理这些破事。”
说到宋锦奕，方恒就生气。
说好了给他家融资，结果现在还没个影，吊着他。
方恒猛地回过神来，江时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能够毁了宋凌，帮宋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他们家不就有救了吗？
既然是宋凌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毁了吧。
*
隔日，焦左汽车主题公园的网红地下停车库，整幅《破茧》的墙画，被红色油漆画得面目全非，十分触目惊心。
大周末的，本来一家人开开心心来玩，还想来看一看网红停车库的风采，进到车库里却被吓得半死。
于是焦左就被投诉了。
焦左报了警，人民公仆也很快就找到了作奸犯科的人。
焦左对着这一群智力残缺的熊孩子，一筹莫展。
天杀的玩意，竟利用小孩子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气得焦左干脆歇业。
更让他发愁的是，怎么才能让周清洛和宋凌不知道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