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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覆水难收

尽管人偶对加勒特·吉尔古德说的那句话只是一个听起来高深莫测的托词, 但是当西列斯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他却真切地感知到某种……他自己反而被触动的感觉。

凌晨四点。西列斯和琴多都醒了过来。理论上讲,他们只睡了一个小时左右。

琴多很快就睡了过去。但西列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漆黑的夜色之中,他思索着自己那灵光一闪的想法。

一直以来, 他都知道阿卡玛拉的力量指向梦境、虚幻、虚构。阿卡玛拉自己都曾经参与过《自辛西娅踏上旅途》这部剧目的演出, 而彼时多尔梅因的居民甚至会以此为傲。

在阿卡玛拉的乐园坎约农场中,位于阿卡玛拉居所十分重要位置的一样东西, 就是微缩舞台模型。

从如今西列斯的行动来看, 通过这个舞台模型和湖泊中的星球倒映, 曾经的阿卡玛拉就可以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发展。这是阿卡玛拉的力量的重要展现。

……而同为阿卡玛拉神格之一的“梦境”, 反而被坎约农场隔离在外。

西列斯的心思稍微转了转,思考起这个问题。

梦境与虚幻之神,漂亮的彩虹泡泡, 阿卡玛拉。

这是阿卡玛拉的神格与神位。

根据骰子之前的说法,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是在世界之初相伴而生的两位神明。祂们各自象征着“真实”与“虚幻”。

李加迪亚的“真实”权柄, 似乎在祂诞生之后不久——对于人类来说, 那可能也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就被其他神明分薄,目前还不清楚那究竟是祂主动还是被动。

总之, 李加迪亚已经从“人生路漫漫”的旅途之神, 逐渐变成普普通通的旅行途中和异乡人的守护神。

相比之下, 阿卡玛拉的权柄似乎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改变。梦境与虚幻,这两个神格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露思米似乎曾经窥探过阿卡玛拉的“梦境”权柄, 但是从阿卡玛拉将“梦境”这一部分的力量,从坎约农场挪到深海梦境的做法来说, 祂似乎未必那么看重这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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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人类诞生之初, 当真实的生活无法满足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就会选择在虚幻的世界中寻找满足感。或许是梦境,或许是虚构的艺术作品,他们从中品尝一种人类的大脑需要的甜美感触。

……艺术。西列斯突然想到。阿特金亚会和阿卡玛拉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想法只是在这上面一晃而过,随后就回到了阿卡玛拉身上。他意识到自己过往在探索阿卡玛拉的力量过程中的,一个疏漏。

也可以说是一个误区。

他从未真的,在某种意义上,承认“虚幻”相较于“真实”的重要性。他如此贴近这个世界的“真实”的那一面,但是他很少自己参与“虚幻”的那一面。

更准确一点说,始终以来,他似乎都太“真实”地贴近这个世界。

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就应该是那个西装革履、严肃冷淡地出现在拉米法大学课堂之上的年轻学者,人们无法想象他在梦境中扮演一个幽灵,也无法想象他在舞台上成为演技脱俗的剧目主角。

他的形象被刻板地定格在这儿。一个真实的、社会地位过于明确的、普通的大学教授。而暗地里?

暗地里也一样。历史学会的优秀研究者,“复现自我”仪式的发明人,诺埃尔纸牌的创意提供者,创作了一两本尚可的小说,解决了两三个旧神追随者的阴谋……

相当不错的成就,他在这真实的世界中得到的荣誉与赏识。

问题在于,他从未将自己置身于“虚幻”的力量之中。

而当他在深海梦境之中,以幽灵先生的身份,无意中将“西列斯·诺埃尔”这个名字归结为一个舞台上的角色的时候,他突然置身事外,回过头来审视自己这个身份。

这个已经在现实世界留下足够深刻烙印的人类。西列斯·诺埃尔。

他意识到,他好像试图以“真实”,来获得“虚幻”的力量。

简单来说,就拿他在加勒特·吉尔古德面前提及的那个说法而言,幽灵先生与西列斯·诺埃尔,谁才是最优先的?

谁才是剧本中的一员?谁才是虚幻的角色?谁才是更优先的?

或许任何了解真相的人都会回答,理应是“西列斯·诺埃尔”。是这位诺埃尔教授在进入深海梦境之后,他才得到了幽灵先生这个身份。

幽灵先生这个身份是完全虚构的、是被塑造出来的、是只能在梦境中活动的假人。

但是,从阿卡玛拉的力量来说,幽灵先生才是更贴近“虚幻”的。

这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身份,是只要稍微了解阿卡玛拉性格的人,就必定会承认,这一定是个能让阿卡玛拉喜欢的角色——梦境中的幽灵,这多有趣!

而沉闷古板严苛又爱布置作业的诺埃尔教授……阿卡玛拉看见那厚厚的论文稿纸,估计就要开始皱眉了吧。

这是由力量的本质与属性决定的,实际上与获得这份力量的人性格究竟如何并没有什么关系。

“虚幻”注定贴近虚幻,而“真实”注定贴近真实。

……一旦转换立场与思路,他不由得诧异地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思考怎么进一步掌握阿卡玛拉的力量,简直是一叶障目,怀抱金山而不自知。

幽灵先生不正是阿卡玛拉的力量的体现吗?

事实上,费希尔世界的神明力量有着一种“概念”意义上的简单性,与“复现”这种启示者力量的机制有着相关性。

就拿马戏团的事情来说,因为过往有这么多个小丑,他们共同构成了“小丑”这个概念,所以如今想要成为小丑的人,只要靠近这个概念,就能让自己成为“小丑”,拥有小丑理应拥有的能力。

……当然这种做法会有很多问题,会导致精神污染,或者精神失活。但是,这的确是掌控力量的一种办法。

就好像一些启示者主动去迎合一些强大但危险的时轨一样。这是一种剑走偏锋的掌控力量的方式,但是,的确符合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复现”。他琢磨着这个词语。

倒不如说,是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导致了“概念升华”,出现了一个“形而上”的,并且得到许许多多人认可的,“概念”。

人们认可真实,是因为那些真实的东西的确触手可及,又或者的确指向了真实世界中的某些东西;人们认可虚幻,是因为虚构的东西只是存在于一个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里。

这些概念组成了这个世界,而其中较弱的“概念”,比如小丑,成为了较弱的神明;其中较强的“概念”,比如星星,成为较强的神明。

祂们即“概念”本身。

而他一直以来的问题是,他本身却未曾迎合这个“概念”。

当他试图掌握虚幻的力量,他是否真的思考过“虚幻”的意义,是否真的意识到自身与虚幻之间的差别?

阿卡玛拉的存在形态与人类不同,但他却是需要以人类的身份与自我认知,去获得神明领域中的力量。这是相当复杂的事情,是因为他本来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所以才达成了这个先决条件。

但是,当他进入这个门槛之后,他却好似停住了。面对“虚幻”,他始终表现得若即若离。

他本身简直“真实”到虚幻的力量无法污染的程度,因为他一直以来认可的,“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是那真实世界的一员。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从“贺嘉音”的角度来说,西列斯·诺埃尔本来也不过是他正在扮演的一个角色,一个……本来并不应该存在的角色。

……贺嘉音。

他怔了一下,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似乎对“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太有代入感了。如果说这世界本就是一座属于他的、孤独的舞台,那么在过去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完全入戏。

他成为了西列斯·诺埃尔,在大学中给学生们授课,在历史学会研究着那些复杂的仪式与时轨,在拉米法城与无烬之地奔波往来,阻止着可怕而阴森的阴谋。他甚至拥有了一份爱情。

他承认这些东西是他得到的。

但是,本质上,是“贺嘉音”以“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得到的。

西列斯·诺埃尔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的母亲是现世唯一的神明假扮的,他的故乡默林镇与大脑中的记忆都是阿卡玛拉的力量虚构出来的。

西列斯·诺埃尔……也是一个幽灵。一个在现 世徘徊着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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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96( 1)/50,成功。】

【一次无关紧要的判定。你已经意识到这个忽略已久的问题。这是你的世界,这是你的人生,而抛开这一切不谈,真实与虚幻的距离可能并没有那么遥远。所有的一切都已坦然呈现在你的面前。】

他静默地听着骰子的解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后应该做的事情。

他侧过身,在隐约亮起的朦胧天光中,望见琴多沉睡的面容。

他想,有时候,琴多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既然他掌握这命运的力量,那么他就应该小心自己说出的话,那说不定就无意中契合了命运的走向。

究竟幽灵先生是西列斯·诺埃尔的一张假面,还是西列斯·诺埃尔是幽灵先生的一张假面?

尽管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内心认同的还是前者,但是此刻,当这个判定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倾向于后者……也或者说,两者同时认同。

他在这一刻重新构建了对自我的认知。

事实上,以“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在费希尔世界生活得越久,他就不可避免地对这个身份拥有越来越多的代入感。

如果他的人生就是一场孤独的剧目,贺嘉音、西列斯·诺埃尔、幽灵先生,乃至于出现在历史学会沙龙中的荷官,都是出场在他生命中的角色,那么“西列斯·诺埃尔”毫无疑问就是过去这段时间里的主角。

这个身份越来越“真实”,又或者说,越来越贴近真实的世界,越来越与真实世界的人们产生交集,越来越拥有真实世界的存在感。

因此,他仿佛也慢慢将自己的自我认知偏移为“西列斯·诺埃尔”。他得说这是一种……类似条件反射一样的本能。

就好像有无数人称呼他为“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于是他就不可避免地认为自己就是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当然他的确是。但是他本质上是“贺嘉音”。

这个名字终究唤起了他对于自我的认知,他意识到,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西列斯·诺埃尔”就是一个站在舞台上的角色。

……那是他人生的真实一角,又或者,真实与虚幻交织。

在一片黑暗中,他闭上眼睛,感到世界在他面前颠覆,过往与未来在这一瞬颠倒。人间万物、星辰周转、海浪潮汐、四季轮回,世界的世界……当他睁开眼睛,面前却仍旧是一片黑暗。

黑暗让他感到一阵怔忪。

“……您还没睡吗?”琴多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低声询问他怎么了。

他转头看了琴多一眼,然后突然低声笑了一下。

“不,没什么。”他低声说,轻柔地吻了吻琴多,让他的恋人继续睡,“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琴多还半梦半醒,闻言就点了点头,含糊地说了一声让他也早点睡,接着就睡着了。

过了几个小时,早上的时候,当他们在阴沉的、狂风猎猎的孤岛上吃完早餐,琴多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便问西列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彼时西列斯正站在孤岛边缘,皱眉望着远方的风暴云团。那看起来仍旧在缓慢靠近他们。或许他们不会成为风暴的中心,但很有可能被暴雨侵袭。

琴多的问题让他怔了怔,随后他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意。

这个笑容其实一如往常。但是琴多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

西列斯解释说:“昨天晚上在梦境中,我和加勒特提及了一些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做好准备。这些事情我昨天在梦境中跟你说过了。”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昨天也去检查了塔乌墓场中独木船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西列斯便说:“实际上,加勒特正在怀疑我的身份。我是说,幽灵先生,和西列斯·诺埃尔。”

琴多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不可避免的。”西列斯客观地说,“他同时接触过这两个人,而且也十分敏锐,他能发现这两个人的关联。”

琴多也只能承认这一点,他有些好奇地问:“所以您是怎么处理的?”

“我告诉他,西列斯·诺埃尔只是幽灵先生操控着的一个角色,就好像人偶。”西列斯说,“所以他会将怀疑的重心仍旧放在幽灵先生身上,而非西列斯·诺埃尔身上。”

琴多恍然。

这种做法显然是让加勒特产生了灯下黑的莫名错觉。幽灵先生总归无比神秘,但西列斯·诺埃尔的过去却是有迹可循的。让加勒特对着空气琢磨和思考,是个相当有趣的解决办法。

琴多能理解到这一点,但是西列斯的说法与……某种蕴藏在他解释中的措辞的使用与倾向,也让琴多留意到,并且感到有些怪异。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您……我是说,关于‘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为什么您突然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刚刚说起幽灵先生与西列斯·诺埃尔的关系的时候,西列斯完全没有使用过“自己”这个代称。他仿佛突然跳出了这个身份。

“这就是我刚刚思考得出的结果。”西列斯说,“我不能说……完全这么做。但的确有这尝试的必要。”

“为什么?”

“因为阿卡玛拉的力量。”西列斯说。

琴多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您认为这样可以让您更加‘符合’阿卡玛拉的力量?”

符合。是的。西列斯心想。说到底,就是为了“符合”。

就好像一个人想要成为“小丑”,他就得符合小丑的种种特征;而他如果想要成为“虚幻”,那么他也得符合虚幻这个概念的种种特征。

他正在做了,但或许,做得还不够好。也或许,他可以做得更好。

“的确如此,但这也只是一次尝试。”西列斯说,“西列斯·诺埃尔也可以说是一个站在舞台上的角色,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是虚幻的、无中生有的,与梦境中的幽灵先生如出一辙。”

琴多皱着眉努力思考了一阵,还是感觉很难理解。

他说:“所以您觉得,您同时是一个创作者,以及,您正在创作的角色?”

西列斯惊讶地望了望琴多,他发现琴多的这个比喻相当贴切。

的确如此,他同时站在剧本之内,和剧本之外。

“是的,琴多。”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仿佛被即将袭来的风暴浸染,“这很复杂,我得说。我是西列斯·诺埃尔,但我也不是西列斯·诺埃尔。”

他像是在说什么废话,但琴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创作者是贺嘉音。”琴多可以说相当流利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而笔下的角色,是西列斯·诺埃尔。”

“这个角色最早不是我创造的。”西列斯说,“不过现在的确是我在使用。”

琴多怔怔地望了望海洋,然后说:“这太象征主义了——只是借用这个名词的表面含义——我搞不懂。”

西列斯失笑,他说:“放心,琴多。这并不意味着我有什么改变。属于西列斯·诺埃尔的人生依旧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那组成了我。

“但是,或许,我也会更加贴近‘贺嘉音’……又或者,幽灵先生。我想我明白了阿卡玛拉的力量的……本质,阴差阳错之中。一切都是虚幻的,包括真实。”

当他跟加勒特·吉尔古德说起自己的身份问题的时候,他可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意外的进展。这是一桩奇事。

“所以这样的改变,让您进一步掌握了阿卡玛拉的力量?”琴多问。

西列斯思索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实际上,现在我自己也有一种……相当新奇的感觉。我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种……视角。”

他最终选定了那个词。视角。

“为什么是视角?”琴多相当意外地问。

“就好像我自己就是我正在操控着的一个木偶。”西列斯说,“一个根据我的剧本而前进的角色。”

琴多想了片刻,然后说:“这会让我有点担心您的情况。”

西列斯不由得笑了起来:“因为这种奇怪的说法?”

“……会让我感到您仿佛被阿卡玛拉的力量污染了。”琴多小声嘀咕着,像是害怕西列斯生气,又立马补充说,“我的意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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