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降谷零觉得, 在最开始，他真的只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

而且综合考虑下来，自己这么做的确是最优解啊。

在几次误解和不愉快之后, 降谷零已经发现了——夏目夏希是那种看起来嚣张, 实际上挺容易受惊吓挺胆小的类型。

既然如此，对方有要求的话就去完成好了, 更何况这些要求都不算什么为难人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学做菜, 降谷零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想念诸伏景光，所以即使要求有些多也一一应下了。

再然后，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和组织的安排, 两人的交集变得更多了……她的要求也变多了。

像是因为和同事打赌、但是自己打不过, 所以需要外援，帮忙打网球；

像是和同事打光晕, 因为打不过，所以来找他帮忙；

再像是加州理工各系挑战玩CS, 因为她有着“专打自己人”的名声被禁止参赛, 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挺委委屈屈的样子，他特意去和工程系其他人说，带着她参赛，她误杀多少自己人, 他就再加倍收割多少人头……关于这点，他是真的想要吐槽——竟然真的有人枪法可以烂到这种程度吗？！

也就是朗姆没听到他的这个吐槽, 不然肯定要过去一脸沉痛地附和。

再然后, 就是泽田弘树的事情让她受到刺激，大半夜要去爬山看日出，在日出的时候站在山顶大喊一声“资本寡头都给我去死吧”……

降谷零觉得，有的时候他是真的不太懂她。

就像这次爬山她硬是要自己走上来, 然后没力气走下去还要他背她，回去的路上他才得知对方把脚磨破皮了，能撑着走到山顶已经是她相当努力的成果了。

降谷零一边震惊于这家伙的柔弱程度，一边蹲下来查看对方脚上的伤势。

夏目夏希自然是不干，乱动的时候一不小心一脚踩到他的肩膀上。

降谷零自身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夏目夏希在呆愣一下之后立马缩回脚，宛若受惊吓一般连连后退，表情都带上了几分不安和惊恐。

这个态度让降谷零发出了充满了纳闷的感慨——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那么怕我一边又那么嚣张的？

之前诸伏景光说夏目夏希是个很注重回报的人……这点其实在降谷零身上有些失效。

可能是因为最初的印象过差、以及有着相当危险的对峙过，夏目夏希对人还是带着点警惕的。虽然信任他的能力并且会开展一定的合作，但是会充满警惕，仿佛他所有的好都带着目的一般。

在最开始，降谷零对于这点并无所谓。

甚至于……在组织这种地方，夏目夏希这边是他难得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她知道他的身份，在她面前完全不用伪装自己，而且她的性格相对来说很简单好懂。同时她虽然容易使小性子，但是本身却又是一个脾气挺好的人。

加州理工的环境又是一堆科学怪咖的集合，每个人各有各的明显性格缺陷，但是大家都挺简单的，并且每次闹矛盾都是会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不过当夏目夏希一脸凝重地和他说起隔壁吴教授训练的乌鸦造反了开始有组织地报复人类、以及福勒教授的猴子在死前用手语跟她说“我爱你”现在福勒教授哭得很伤心时，降谷零又觉得他们的生活其实还挺精彩的。

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在那里取蜘蛛丝做材料的夏目夏希会把自己的实验波及到他身上。

如果说一开始降谷零只是把夏目夏希当做要合作的对象、自己的幼驯染拜托他照顾和保护的人的话，那在真正和对方接触了那么长时间、彻底了解她的脾气性格之后，他就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

而夏目夏希也是这样子的，从最初的排斥和对峙、以及像是小猫凶人一般的挑衅之后，她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自然了很多。

会和他聊天、会给他发一堆奇怪笑话的垃圾邮件、会在他来的时候跟他说八卦和近期发生的趣事、会在每个节日都送他礼物理由还是没有其他人可以送、以及她收到了什么的时候非要分他一些。

甚至于在得知有流星雨来的时候，兴冲冲地要拉着他一起。

“要在关键时刻许愿哦。”

“你是科学家吧？还信这 个吗？”

“人总要有点梦想嘛……”被他说了的夏目夏希一脸不高兴，还谴责道，“You are dead inside！（你内心已经死了！）”

然而话是那么说，在流星雨来了的时候，她还是拉着他去了。虽然降谷零仔细想了想，觉得那是因为当时能大半夜开着车带她去郊外的也只有他了。

“你想许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反正这种本来就是迷信，告诉你也没事啦。我许愿我能在近五年内获得麦克阿瑟奖。”

“哎……很难得的事业心啊。”

“这不是什么事业心，这是追求自我价值的社会肯定啊！”

夏目夏希嘴上那么说着，但是在流星雨结束之后，她又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边上，跟他说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的话，要告诉我哦。”

降谷零一脸迟疑：“为什么？”

“我刚刚有给你许愿，我要看看灵不灵。”

“……为什么帮我许愿？”

“反正流星那么多，许愿的时间那么长，当然可以多许点愿望啦。”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脸上洋溢着笑容，还在那里跟他说着自己的许愿清单。

降谷零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地柔和下眉眼，嘴角边也带上了笑。

他并没有立马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变化。

直到之后他在一次完成组织任务，精神状态有些差的时候，休憩之下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夏目夏希那里就会好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的降谷零，是真的觉得有些不好了。

【二】

美国的圣诞节就像是新年一样是重要的节日。降谷零受邀和夏目夏希一起来她的朋友莱纳德家中参加圣诞派对。

而圣诞节有个习俗……就是如果人站在槲寄生之下的话，是要亲吻的。

降谷零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槲寄生，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出言提醒对方，甚至于自己鬼使神差地跟着站到了槲寄生之下。

两人虽然对于组织内部算是伪装情侣的状态，但是在加州理工这帮同事面前并不是……

“哦~~站到槲寄生下了啊~”

“亲一个！亲一个！”

周围的人开始十分正常地起哄了。

降谷零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黑发女子微微皱眉，看起来有点么不高兴的样子。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这之后要怎么收场？新年的气氛会变得尴尬的吧？而如果她出于礼节那么做了，会又开始排斥自己吗？

而夏目夏希的眉头已经松开，朝他这边走了一步，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手贴上他的脸颊，垫起脚尖，大拇指按在他的唇间，隔着亲吻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触即离。

他还听到了她松手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甚至那双看着自己的红眸里都带着几分歉意。

再然后，是周围的人更进一步的起哄声。

降谷零愣在原地，看着脸上扬起笑容重新混入人群中的她，原本因为这个意外而有些摇摆不定的心逐渐沉了下去——是啊，这对她而言，这在这个国家，都只是很普通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