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和病没有关系,难道是赛科利对程晓华施加了什么高级法术?
余赦看向程晓华,想了想问:“那种黑黑的东西,我身上有吗?”
程晓华的目光在余赦身上扫过,然后点点头:“余叔叔身上有。”
余赦一愣:“在什么地方?”
程晓华伸出小手指向他左胸前:“这里,有一团黑乎乎的洞,和这个叔叔身上的淤泥一样黑。”
余赦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这里......”
这是心脏的位置。
他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
余赦恍然大悟。
程晓华看到的不是淤泥,而是一种死亡的信号。
他胸前的漆黑是因为他的心脏被邪神紧握,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个而死。
千日和城里的其他人是因为得了炎疫。
奥日身上的淤泥最多最黑,是因为奥日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和他一样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老板,你儿子是累了吗,要不然让他在轮回大人这里休息吧。”奥日转过头问。
“不用了。”余赦站起来带着程晓华继续往前走。
只是中暑,他能随时用治疗法术帮程晓华调节。
但如果把小孩放在这里,余赦反而放心不下。
他们走过石桥,就看到千日和番兰的身影。
番兰看到奥日时,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千日则不像之前那样冷得厉害。
“千日小姐的房子就在我家旁边。”奥日微笑着说,“我们真是有缘分呐。”
“谁要跟你有缘分。”番兰挡在千日面前,“你这个——”快入土的家伙就不要做春秋大梦了。
她原本想说这样的话,但是及时忍住了。
奥日从她面前经过,率先走进了来时的石头林中。
“啊啾!”番兰又打了个喷嚏。
“番兰,你是不是生病了。”千日关切地看着她。
“大概是温差太大的原因吧。”番兰说。
余赦却觉得哪里不对,走到番兰身后,将手贴在她的背心上。
有温润的绿光在他们接触的地方闪烁,番兰似乎舒服了一些,抬头对余赦露出笑容。
“大概有点中暑。”余赦说。
“谢谢余赦先生,我好多了。”番兰说,“没想到被别人治愈的感觉真不错。”
“你没有后悔就好。”余赦将手收回去。
其实不止是番兰和程晓华,包括他自己,都有些中暑的症状。
好在有治疗法术的情况下,就算是中暑了也可以马上缓解。
这还是晚上,恐怕明天白天会更加难受。
他们这种身体素质已经达到星级的人尚且如此,换成炎城的其他普通人,就更不可能在流动城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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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城分给每个炎疫病人的住宿差别不大,都是格局相似的小屋。
因为流动城的人口少,而且一个人最多占据屋子两年,所以空屋很多。
“这间房子这两年内没死过人,你放心住吧。”奥日用钥匙打开门后说。
房间里灰尘很大,连地板上都是厚厚的沙子,走几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
“只是需要打扫一下呢,千日小姐。”奥日站在旁边揣着手。
“那你来帮忙啊。”番兰说。
“呵呵,我只听老板的话。”奥日说着往余赦身旁走了一步。
番兰不好意思向余赦提出要求,于是便自己动手打扫起来。
程晓华见状,也迈开步子去帮忙。
他个子矮,但是力气大得可以,很轻易地就将房间里一个重叠在顶上的柜子移开。
谁知道他脚下的凳子没踩稳,身体摇摇晃晃,连带着那个柜子一起,往后面摔下来。
余赦眼皮一跳,刚要冲上去把程晓华接住,结果那柜子的柜门挂在了窗帘上。
只听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窗帘应声而断。
程晓华安全落地,但是窗帘从顶上被撕开,柜子掉下来打翻了桌子,又激起了地上的沙尘。
一时间整个房间灰尘四起,众人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原本干净的脸上都沾满了细沙。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晓华。
程晓华则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抱着那个顶柜,傻傻地站在屋子中间。
余赦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最后是千日自己出手,用元素亲和能力,将地上的沙子冻起来,全部都送到了外面。
这些冰沙雕没一会儿就融化了,千日住处的门口一片湿濡。
但是很快,这些水痕就因为炎热的温度蒸发,只留下了一地干透的沙。
番兰看向千日苍白的脸,垂下的眼眸里透着一股焦虑。
太阳完全落山以后,出现在流动城街道上的人就变多了一些。
奥日听说了他们要帮轮回准备祭典的事情,于是到城中心的石板上留了一句话。
“晚上写上去,明天他们看到以后,愿意帮忙的人自然就会来了。”奥日说。
“会有人来吗?”番兰明显不相信奥日的话。
“相信我,你将会觉得炎疫病人是世上最淳朴友善的人。”奥日说。
“你别不是在给自己贴金吧。”番兰说。
“呵呵。”奥日笑了笑对余赦说,“老板你还有那种衣服吗,我表现得这么好能不能加工资啊。”
“你不要麻烦余赦先生。”千日从包里取出一包橘黄色的东西递给奥日。
“这是什么?”奥日把这包东西拿到面前,上面写着的应该是文字,但是他看不懂。
“这是暖宝宝。”千日学着余赦的发音说。
“千日你干嘛把这个东西给他。”番兰瞪着奥日,仿佛那东西是他主动抢过去的。
“我的事情不能老是让余赦先生付出,太超过了。”千日说,“虽然这 个东西也是借花献佛。”
这包暖宝宝是在废墟的时候,余赦从私人医院的架子上找到的,她用到了最后一包,一直舍不得用。
“这是做什么的?”奥日动手把袋子拆开。
千日教他贴了一片以后,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真好啊。”他摸了摸那片暖宝宝,只是过了一会儿就把袋子里剩余的还给了千日,“你拿回去吧。”
“啊?”番兰疑惑地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正直了?”
“我拿着只是浪费。”他说完掀开袍子,指了指贴在衣服里的暖宝宝,“已经凉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谁要摸啊。”番兰怒道,“守守男德好吗!”
她骂完以后情绪有些低落。
要是在山谷中找不到解决炎疫的办法,千日也总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有一些流动城的居民走过来查看石板,和相熟的奥日攀谈起来。
余赦发现住在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不好惹。
神色相当地阴沉,并且说话也跟蜘蛛吐丝一样,细细的轻轻的。
但抛开这些,邻居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比起炎城或者基地里的人更加亲近一些。
奥日和其他人说了祭典的事情,大家重新散开。
奥日对余赦说:“老板,明天就在这里集合吧,早上会有号声提醒你们。”
余赦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的确不早了,打算带程晓华回去。
“番兰小姐,你今天真的要住在千日那里?”余赦问。
“嗯,我放心不下。”番兰说。
余赦见状没有多劝,带着程晓华回到轮回的居所。
他先到了白天去的那个房间,但是轮回不在。
这里的房子像迷宫一样,他也懒得再找,于是随便挑了一间空房住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很普通的石床,连被褥都没有,倒是有一张凉席一样的垫子铺在下面。
他吃了几天的沙子和土,身上又出了许多汗水,黏糊糊地根本睡不着。
换做上一世,有个安全的地方睡觉,余赦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一世有地下城的缘故,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
和番兰千日一路走来流动城,已经是极限了,此时感觉浑身发痒,想找个地方好好泡泡。
但是在这里贸然进入地下城不稳妥。
这个建筑的房间太多,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浴室,只好躺在石床的一角看天花板。
过了许久,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像是水流声。
余赦翻身坐起,把已经睡着的程晓华抱起来,向水流声的源头处走去。
趴在旁边的庭慕闻声睁开眼,默不作声地跳下床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声音来到轮回的居所后方,直到发现一座石桥。
通过石桥以后,可以看到石桥的另一端,有一片比这端更大的水池。
池水看上去颜色各异,在月光下像拼接在一起的五色宝石。
而在池子的上方,有一条从山上倾泻而下的瀑布。
白天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这条瀑布,并且这座山看上去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峭壁。
余赦仰起头,发现这座小山的山尖上竟然有白色的积雪,就像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想必这里的水就是积雪融化所致。
“看起来像是末世前见过的钙化池,但是这座小山出现在这里实在太不合情理。”余赦心想,“流动城的气温是整个大域之最,怎么可能会有自然形成的雪山,而且白天还不见踪影,这雪必定有古怪。”
余赦还没有低头检查池水,庭慕突然冲了出去,跳进了水里。
“回来!”余赦在岸边焦急地喊道。
但是庭慕已经变大了身体,舒服地躺在了水面上。
自从余赦开始给它洗澡以后,它对水的抗拒之心便不再那样强烈。
余赦又担心水里有毒素或者藏着魔怪,又觉得庭慕湿漉漉的样子很好笑。
庭慕本来眯着眼睛,突然心灵感应似地睁开,看到余赦憋着笑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现在的样子有损雄威,于是游到岸边,用尾巴在余赦的脚踝上勾了一下。
余赦哪里抵抗得了它的力气,一下子就摔了进去。
“庭慕,你——”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接触到水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凉意,很难想象在极炎之地还能感受到这种冰冷。
余赦用手掬起一捧水,水珠顺着指尖流下,在池中溅开一圈涟漪。
“这座山难道和极寒之神有什么联系?”他低头沉思。
如果是极寒之神的力量,让一座山冰封并不是难事。
白雪覆盖的山巅倒映在水中,余赦的身影也跟着在水中摇晃。
湿发贴在脸上,冰水流过眼睛,刺激了细小的血管。他抬手将头发向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透明的液体跟随骨骼的起伏蜿蜒直心脏处,在下巴和喉结出留下爬行的痕迹。
浸透的衣料贴合着肌肉的弧线,背心肩带跟着动作滑动到一旁,留下明显的颜色分界线。
被晒红的皮肤好像被月色催化了一般,裹挟着湿濡的红潮,像是被醉酒后的微醺妆点。
一旁被衣服遮盖着的,泛出冰玉色的完好皮肤却在无声地控诉眼前的画面都是修饰过的假象。
真实则是历经烈日、高温、黄沙摧残后,身体伤痕累累的抱怨。
被凉水浸泡着,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余赦皮肤的不适。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岸边的石头上。
庭慕站在余赦对面,琉璃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程晓华此时也醒了,发现自己在水中吓了一跳。但是在炎热下接触到这一汪清凉,让他顿时恢复了小孩心性玩起水来。
庭慕刚好被泼了个正着,兴致完全被打断,怒冲冲地转过头去瞪程晓华。
结果程晓华压根没看它,脱了衣服开始游起泳来。
他一边游还一边说着:“好凉快啊余叔叔!你也来游泳吧!”
庭慕立马迈出一步,堵在余赦面前,挡住他看程晓华的视线。
硬邦邦的毛就算是被水泡也没有柔软,反而隔着薄薄的衣服扫在余赦的胸前。
余赦看了一眼庭慕,朝它招招手:“来,趴我旁边。”
庭慕刚抬起腿,突然又收了回去,一副请不动的大爷模样。
“我帮你洗洗身体。”余赦跟哄孩子似地,“这一路都是你驮着我跑的,身上多脏呀。”
庭慕闻言,开始疯狂甩水,溅了余赦一身。
还是没办法好好沟通。
余赦闭着眼抬手去擦自己脸上的水珠,脖子突然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舔了一口。
舌苔上的倒刺让他因为暴晒后本就敏感的皮肤更红了,就像留下的一枚暧昧的痕迹。
余赦不顾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睁开眼就看见庭慕那张脸杵在自己面前。
眼神和它上一次喝汤后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