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位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许作他人妾室?”杏娘疑惑地问道。尽管杏娘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但她一直认为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一样深厚一样柔软的,这种爱不因身死而消逝。她不理解这位父亲缘何这般狠心。
她应该很恨她父亲吧?杏娘在心底问道,她的这个问题不期然触到了她那条敏感的神经,恰如她那条看不见的伤疤一样。尽管杏娘坚信自己的父亲是清白的,但她无法否认,当尖利的恶言恶语蛮不讲理地向她扑面而来时,她也曾有过怨、有过恨。
“还能为什么!不讨父亲欢心呗!”邓林以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
“其实师清峰早些年的时候也是个奋发有为有能力有担当的大掌门,后来他妻子因为难产而去世,自那之后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遂至颓废。可以想见,他妻子的死对他打击有多大。”
“哦——原来是这样,”杏娘轻轻地低下眼帘,委婉地对邓林的说法保留了自己的意见,“我只是奇怪祁七爷与夫人情意深笃,他本人又是大夫,怎么会想到用纳妾冲喜这样的办法?”
“大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头脑发热的时候。”邓林如是解释道,“病急乱投医,人之常情。”
总之,这师乐家如今算是没落了。虽然师清山这些年励精图治,但终究还是难复昔日之盛了。
倒是之前提及的墨家,这几年风头愈来愈甚,俨然五友之首。
平江墨家以独创暗器机关为擅。前任掌门墨允智两年前去世了,说来也巧,就比师清峰早了两天。现任掌门是他的独子墨尘。两年前父丧之后,这位孝子一直闭门谢客。所以这两年也没什么人见过他,但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却是有增无减。
据两年前见过其人的人说,这位墨五爷平素不爱笑,只有他动了杀心的时候才会笑。
人人都道墨家暗器十分之骇人,可这墨家掌门有一招更为骇人的绝技,名作“一笑留春”,只要他嘴角轻轻一动,便可杀人于无形。有道是:一笑留春春不住,空余春恨凋落花。
“闭门谢客?”杏娘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不利的信息。
“一笑留春?”小缃也同时发出了某种不安的骇异声。
“嗯。”邓林低着头应了两人一声,却没有留意到二人的语气,抬眼时他瞥见小缃的目光不镇定地颤栗了一下,他才忽然意识自己给二人传递了一个坏消息。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随之僵硬了起来。
口水和着食物顺着他干涩的喉咙缓慢地往下滑动,他感觉到喉咙里有一块粘腻的残留物附着在了食道壁上,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一突发状况让他的吞吐变得不太顺畅。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用力地咳了两下,以期摆脱这种食物黏着的不适感,可喉咙中的残留物却依旧“顽固不化”地卡在原处。
邓林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恍然间,他不知怎的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莫不是来自墨家暗器的一种警告?这个念头很无稽,也很无端。但他却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后背一阵冰凉。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如鲠在喉”的窒滞和“如芒在背”的恐慌,让他自觉地选择了“因噎废食”,放下手里的食物,放下手里的水壶,他向窗外瞥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