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玉蕊想了想,缓缓将目光向黑夜深处延伸,“要追溯这其中的恩怨,还得从这南北二宫合为一家开始说起。”
“这南北二宫在很早以前其实是门对门的两户人家,一个住在路的南边,一个住在路的北边,两家都姓宫,又都是医药世家,而且关系还都很好,亲如一家,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叫北边的为北宫家,南边的为南宫家。叫到后来,他们自己也这么叫了。”
若真是无分彼此的一家人,又怎会在姓氏前冠上“南北”来分彼此?杏娘对南北二宫“亲如一家”一说表示怀疑,但为了不打断玉蕊的陈说,她没有提出自己的疑义,只听玉蕊继续说道:
“说来,这南北二宫合为一家的那会儿,两家的掌门人都是锐意进取奋发图强的人,两个人相互砥砺,齐头并进,所以很快,他们两家就在杏林界打出了名号。说实话,那时候的南北二宫还确实挺让人刮目相看的。不过可惜后世子孙不肖,到他们上一任掌门的时候,他们在杏林界的声誉就一落千丈。万里长城,百年累之,一朝毁之。”
“那时北宫家的掌门人叫北宫淇,他和祁家当时的掌门人——就是祁爷的祖父,也是颇有交情的。可在北宫淇去世之后没多久,有人发现他的儿子北宫望居然窃取了人家祁老爷撰写的医书。那可是人家老七爷毕生的心血,他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将其据为己有,实在是卑鄙无耻。”
“虽然北宫望当年矢口否认,那医书不是他爹偷的,但铁证如山,由不得他抵赖。”光听玉蕊的语气,杏娘就能猜得出来此刻玉蕊的脸上正痛快地书写着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这北宫家一直都是野心勃勃,在北宫淇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人曾说过,每次别人当他面提起杏林界的翘楚时,他总是一副很不甘心也很不服气的样子,因为人们总会把姑苏祁家置于他南北二宫的前面。”
“为了摘掉这个千年老二的帽子,为了不再屈居人下,这北宫淇就多番接近祁家,还假惺惺地与祁家老七爷结为朋友,有事没事就往人家里跑,每次还总打着切磋医术的名号伸手跟人家要一张两张医术仙方,一点儿都不客气。可能是伸手伸习惯了,后来他竟把人家呕心沥血写就的医书直接拿回了自己家。”
“好在老天有眼,让这个无耻的人最终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报应?”杏娘带着不以为然的口吻回味这两个充满虚伪与讽刺的字眼,“我听说,这个无耻的人的儿子倒是很有出息,在他老子过世之后,他弃医就毒,成为了天下第一的用毒高手。”关于南北二宫在用毒方面的“成就”,邓林曾经向杏娘提起过。
“出息?哼——”玉蕊冷笑一声道,“这北宫望比起他老子,也确实算得上青出于蓝,知道自己在医术方面永远不可能超越祁家,索性就另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改正入邪,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不,一入邪道,不仅名声大噪,武功也一下子长进了不少,尤其是他那一套自创的内功心法逴龙衔光,你且看这一道悬赏令,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就该知道这套心法有多厉害啦。江湖上曾有人这样传言,说谁要是能得到这套神功,便能雄霸天下。所以,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那本秘笈,不过都是无功而返。”
“怪不得他这次开了这个口子,大家都急不可耐了。”杏娘微微点了点头,黯淡的星光映着昏暗的雪光,投进她的眼眸里,在她的眼波里泛起点点隐约的光影,虽然光影有些模糊,但她依然清晰地分辨出了传言和事实的本体与影子。
“不过,这样厉害的一套心法,他会舍得拱手让给别人?”
“按照这个人的心胸,是断断舍不得的。”玉蕊道,“不过,就如‘舍得’这两个字说的——凡事,有舍,才有得啊。”
杏娘默然片晌道:“所以说,这南北二宫要杀祁爷,是因为当年北宫淇窃取祁门医书一案让北宫家颜面尽失,所以他怀恨在心,意欲以这样借刀杀人的方式报复祁门?”
“此为其一。”
“还有其二?”
“其二,”玉蕊呷了口酒,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她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后头的无衣,然后沉吟道,“就是他北宫望的妻子南宫瑟。”
“怎么说?”
“据说这个北宫望很疼他的妻子,可是他妻子在很多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都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这与祁家又有什么关系?”
“这与祁家没有关系,但和师乐家有关。不——”手里的酒壶悬在半空中,玉蕊特意更正道,“不,和师乐家也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