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他对它倒有些意见——如果今晚能有些月光,该多好!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苏轼的一句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是啊,万物盛衰,天地有常,又怎能怪它呢?
林江仙略略苦笑了笑,在这样一个毫无诗意的夜晚,满目寂寥的他却无端生出了一丝诗情:“芦花非明月,桑田非沧海。人生如逆旅,刹那成过客。”
师潇羽望着碧霄,沉吟不语,忽然,她的指尖摸到一物,“对了,这是什么?”她从袖间掏出一灰白色球形药丸,问道。
林江仙瞥了一眼,道:“云鸿相约处,烟雾九重城。”
“这就是‘九重城’!?”师潇羽瞬时恍然,“那你把它交给我,是想让我……”
彼时,林江仙一边露骨地赞美着师潇羽的玉手,一边在她的手心匆匆塞了这个烟雾弹“九重城”。然,师潇羽不知就里,糊里糊涂地把它攥在手里,还以为林江仙是要向她密传什么消息呢。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过来,林江仙给她这个东西的用意。
林江仙与黑衣人的轻功可说是在伯仲之间,但论武功,前者与后者可就相去悬殊了!好在对方因为害怕暴露身份,而未曾施展杀招,林江仙这才获得了一线生机,但若想凭此侥幸而脱身,那就太天真了。
二人初交手,林江仙便已了然,这个黑衣人不仅不好说话,还非常不好对付。所以,力取,显然已是不可能,那就只能智取。然而,这个“智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分身乏术的林江仙根本不可能在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任何多余的小动作——每次林江仙伺隙做出探囊取物之可疑举动时,无一例外都会被对方察觉,然后,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阻截于未行之前。所以,林江仙亟需一个帮手,而就在这时,他想到了尚可算作同一阵营的师潇羽。
由林江仙向黑衣人发起挑战,趁二人打斗之时,师潇羽俟机投掷烟弹。骤然之间,烟雾迷眼,黑衣人定然猝不及防,届时,二人便有机会趁隙逃走。就算此计不成,二人逃脱不成,情急之中,他也一定能逼对方现出杀招——我林江仙就算死也得弄明白你是哪路鬼魅!
所幸,后来来了一个非敌非友的黑面佛。在危急之中,“帮”了他一把。
“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平时那么机灵个人,关键时候怎么就不灵了呢,还害得我吃了他一掌!”林江仙并无怨意地埋怨道。
师潇羽撇了撇嘴,怀着一丝丝歉仄之意反诘道:“你还好意思怪我?那个时候你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要剁我的手,我哪还顾得上你在我手心放了什么啊!”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那么去救你!”林江仙恨恨地说道,说完,便把头扭了过去,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不留。瞧着他那个因为负气而向后一沉的后脑勺,师潇羽自觉有些过意不去。
“给!”
“什么?”
“千金堂的雪上红花。”
“不用,一点小伤而已,哪用这么名贵的药!”
“啰嗦什么,快服下!”师潇羽严厉地命令道,口气不容拒绝,眼神也不容迟疑。
林江仙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而师潇羽也算是终于体会了一把逼人吃药的一种满足感。
觑着林江仙左手上五花大绑的小指头,师潇羽不禁问道:“你的手指?”
“碧筠仙子的筱寒箭,果然够快!不过,在下断得心服口服。”林江仙将五指一屈,作出了一副甘拜下风的样子。
师潇羽闻言,低下头来,又从她右手的衣袖中掏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递在他的手心,“这是千叶丹荨,止血最是有效。”
林江仙这回没有推辞,连问都没问一句,接过药丸便一口吞了下去。
“你?你怎么就这样吞下去了啊?你刚服了雪上红花,得过一个时辰才能服这个药啊。”师潇羽生气地埋怨着“病人”。
“那你不早说?”这“病人”亦生气地埋怨着“大夫”。
“我——”
“大夫”被病人噎得无话可说,半天,才道:“也罢,反正药效都是一样的,到明天你的伤口就能愈合了。只这一个时辰,你稍稍要吃点苦。”
“什么?”林江仙显然对眼前的这位“大夫”起了疑心。
“呃——我听千金堂的老师傅说,雪上红花和千叶丹荨一般是不能同时服用的,就会使雪上红花的药力加倍,若像你这种练武之人误服了,还会使你的内力陡然虚减。”
“虚减?”
“不过,你放心,你……你不会有事的,你就……就是会觉得全身滚烫滚烫的,过一个时辰就好了,内力也会恢复如初的。”
“果真?”
“当然。”师潇羽斩钉截铁地回道。
林江仙半信半疑地瞥了师潇羽一眼,总觉得那“当然”二字后头还有一段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