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锡点点头。苑林嫂了然:“是哪里人?”
“北宁京都人士。”洛锡并不打算细说,毕竟身份敏感,多说无益。
苑林嫂明显愣了一下,看着洛锡的眼神变得复杂和怜爱了一些。
北宁人啊......
难怪。若是其它国家的人洛锡何至于这么纠结,直接比翼双飞就好了,只是在北宁京都,那实在是......风险太大。
苑林嫂亲切地摸了摸洛锡的头,洛锡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牵强之意尽显。
她是想走的。
洛锡在家待了一整天,给铁衣和青芜做的两件小衣裳收了尾,给苑林嫂缝的一对护膝添了两朵梅花。
等到傍晚的时候,苑林嫂回来了。堂厅里的饭菜正散发着香味,混杂着雨后夏天甘草的味道。
洛锡看见苑林嫂回来,忙上前接过医药箱,接水给苑林嫂净手。
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洛锡一边逗着铁衣,一边给青芜碗里放着菜叶子。
明天,就是宁梓烨离开的日子了,他回到北宁后,就要娶妻了。
洛锡收拾了碗筷,伺候苑林嫂梳洗。这三年来,苑林嫂对洛锡有再造之恩,洛锡对苑林嫂也是好得没话说。
洛锡之前在洛府的时候就惯会伺候老太太,纵使以前身份尊贵,该做的苦活脏活却一件没落下。
“姜宁,你走吧~”
洛锡将苑林嫂扶上床,正准备起身去倒洗脚水,突然衣襟被扯住,对着洛锡比划着。
虽然洛锡让自己极力忘记这件事情,但从白天到晚上,洛锡从未感觉有这么慌乱,从未感觉时光如梭,光阴寸金。
与其说洛锡不想走,应该是不敢走。
其实慕枳说得对,她就是不相信宁梓烨。还有就是,她放心不下苑林嫂。
苑林嫂几乎知道自己的所有事,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在朝野中心的人物,肯定会瞧不起她,会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吧。
以前她有名声的时候不为声名所累,因为她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但是现在,她如果真的走了,她会瞧不起自己。
苑林嫂看洛锡愣神,又起了身,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水蓝色大氅。做工精美,金丝竹纹,以狐毛为领,严密的针脚,能够明显地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苑林嫂放在床上,将洛锡还捧在手里的洗脚水端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第一回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苑林嫂竟是母亲的闺中密友,家中权势更甚。
权贵子弟的婚姻大多无法做主,苑林嫂在及笄之年被许给西里宰相之子。这人臭名昭著,不学无术,但是一个袭爵的地位就可以打败所有。苑林嫂又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奈何心上人无权无势,一介莽夫。两情相悦的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却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如此,婚礼在一个月后还是照常举行。为了消宰相的怒气,一气之下将苑林嫂的心上人沉了塘。那时候苑林嫂被锁在家中出不去,央求洛锡的母亲救命,好友相求,无法婉拒,便派人将其救起,悄悄带回自己家中养伤。
成婚当日,那人将苑林嫂带走了。随便找了个丫头顶替。
原本一场亲事成为了两家的笑话,羞辱、怒气冲昏了两家人的头脑,纸包不住火,很轻易就查到了洛锡母亲的头上。原本洛锡母亲和苑林嫂两家是世交,因为这件事,洛锡外祖父一次失了两大助力,地位已现颓势。
苑林嫂的父亲早就想和宰相攀上关系,以求庇佑,不想临了被自己表面上的朋友打破。
在利益面前,那点可怜的友谊只是为后来争斗增加了一点硝烟。
加上洛锡母亲拒绝太子的厚爱嫁到北宁,两家趁机合起伙来打压,洛锡外祖父被扳倒,泼天的罪名从天而降,洛锡外祖父求助无缘,整个家族覆灭。
洛锡母亲远嫁他国,才逃过一劫。
再后来,苑林嫂的家族也成为了宰相为洗白自己的利器,推出去顶罪了。
她倒是跑了出去,却因为一场大火伤了嗓子,声音粗嘎难听,她便不再开口说话。而自己心仪之人,重病缠身,也终究没陪自己多少年岁。
说来可笑,偌大的一个家族,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如果她们不那么任性,现在一人是宰相之妻,一人是后宫之主,两家交好。多好的出身,多好的后天条件,就这样一点一点瓦解。
要说源头,苑林嫂总是自责,若不是自己,一切殃及不到洛锡外祖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