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行……”

女顾客像是回忆起了痛苦过往，连连摇头，那绝望与悲痛的情绪越发浓烈。

离得最近，忽然感觉喘不上气的庄家还以为自己是被气的，他是真的很恼火，“你怎么不行！？你行的，拿出你的武器，只要往我身体捅一下就行了！你争点气啊！！！”

“不——”

女顾客主动往后退，试图远离庄家。

“你就当杀个鸡不就行了？我又没怪你，你动手了相当于帮了我啊，我真的是……”

庄家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想起自己选择之前还信誓旦旦，结果挑出来个这么玩意，他鼻翼顿时一酸，“我特么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我怎么会挑中你。我以为你再不济也会是个豹子，谁知道你居然是个病猫。”

“她的实力可不弱。”

站在旋转楼梯中段的赵如眉看着变得很情绪化的庄家，语气平和说：“从防不胜防角度来看，这位顾客的本领很可怕，一旦前期疏忽，治疗难度会从轻松转至后期的绝症。”

听到这话，庄家心头涌起的悲伤被打断。他看了看女顾客，又看向店主，愣了下问：“她也没动过手啊？你怎么知道她的本领很可怕的？”

“如果你知道，我也就不会说防不胜防了。”赵如眉平静说：“你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又不是已经输了，面对这小小的挫折，你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去挽救，而是自责？”

庄家本来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是真的痛心啊，一手好牌忽然打得稀烂。

但从意识到这个顾客不会杀人，再到女生提醒之前，他扪心自问，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没有思考过这轮失败的补救，而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与厌弃当中。

[？！！我艹？我虽然发现庄家情绪有点激动，但也以为他是怀揣着巨大希望，结果希望落空导致的，庄家居然被这位顾客影响到了？]

[你们视角贴近这位女顾客多待几十秒，有奇效。]

[我刚从她附近远离，我靠，我明明很期待很高兴的，本来觉得庄家老倒霉蛋了，居然想送都送不掉。结果视角一靠近这位顾客，整个人的心情忽然就跟垂直过山车似的，感觉生无可恋。]

[这个本领确实很可怕啊，如果事先知道还好，不知道说不定会被潜移默化影响得爆发出不可预料的后果。]

[这要是被派去当杀手，只需要贴近目标就可以了，等目标情绪崩溃自行了断……我去，好可怕。]

[这种npc如果是在主播阵营，那更惨啊，相当于隐性的debuff了。]

“女士您好！”

在观众讨论期间，二楼的收藏品在赵如眉招呼下已经乌泱泱跑下来，它们围着一直在释放情绪影响的年轻女顾客，语气欢快地同她打招呼，“我们是别墅小店的店员哦，您的眼光一定是特别好才选中了我们小店！”

“我们尊敬的店主从来不会说空话，连她都承认您的本领厉害，那就说明您是真的超级厉害啦！”小麋鹿由毛绒玩偶抱着，好奇注视这位顾客问：“我们可以有幸知晓您的过往吗？”

“如此悲伤，顾客却依旧没有选择躲在小屋子里放弃自己，而是勇敢地出来寻找精神补给，您的内心已经超越了许多人！”

“女士，请坐，需要喝茶吗？”毛绒玩偶拿来一个垫子摆在地上，礼貌问。

或许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被这么多释放着纯粹善意的灵魂包围，这位女顾客清秀面容浮现些许无措与拘束，直到第二声询问‘是不是不习惯垫子’她才回过神坐下。

“我，我的过往，没什么，很普通很普通……”这位女顾客腼腆又自卑说，她发现自己竟无比羡慕这些洋溢着活力与欢乐的店员。

她就像荒山野岭里散发着恶臭的死水，周围萦绕的全是血蚊害虫。白天的太阳会灼烧她，夜晚则有大量虫子扑入她的怀抱，使她变得越发恶臭，令人厌恶。

“每个人的过往都是独一无二的，您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等想说的时候再说好啦，最近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吗……”收藏品们很尊重地问。

从反省中清醒的庄家目光落在被收藏品们包围，有些紧张却努力表达的年轻女顾客。她身上的污染已经被清理，先前的阴郁感在交谈中悉数被冲淡，看起来只是有点内向的正常人。

“我还是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

庄家环顾一圈，找到楼梯口的赵如眉，靠近控诉说：“她好歹也表现一下跟她之前那阴郁气质相似的凶性啊！诡奇商业街居然有这种外厉内荏的顾客，这简直不合理！”

“这是因为别墅小店的收藏品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恰好是她的本领克星。”赵如眉倒不觉得意外，早在这位顾客来到别墅门口，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该顾客的阴郁或许具备凶性，但却没有那种真刀实枪的攻击性。

赵如眉起初还以为她走的是精神流派，但在接取字牌前，又隐隐有些不符，因为她太过于退缩了。但凡意识到自己有攻击手段与底牌的顾客，往往都是自信的，不至于连对视与交谈都办不到。

像这种不自信的顾客，排除真的没有威胁外，大部分都是强不自知，少部分则是双重人格或一体双魂。

“如果没有别墅这些助手，独自一人的店主遇上她，只要前期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影响，中后期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拖到她离开，两人总要先走一个。”

赵如眉平静道：“哪怕她离开了，她造成的影响是会一直延续，很难消除。”

轻度情绪影响并不碍事，只要远离源头可能会慢慢愈合，但一旦发展至重度，玩家变得情绪化，那么原来得心应手的各种特长绝对会受到影响。

一些因为情绪化造成的失误可大可小，轻则自己受伤，重则闭店。

但这还只是开始。

虽然在副本里遭遇的一切肢体伤势，不会带到现实里，但玩家在副本里经历的一切，却会在他们脑海里留下烙印。就像牧童精神受创，差点被过程困死自己。

一旦在商业街副本里长时间遭来自顾客的情绪影响，这些影响同样会带到现实里。一旦大脑记住了这些情绪，还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副本……

从超短期看，这位顾客的本领确实鸡肋，及时预防还不如低报酬顾客拿起武器砍两下来得让人痛苦。但从中期、长期看，只有真正体会的人，才能理解其中凶险。

但等到那时候，已经迟了。

“我真的……”庄家注意力全在‘别墅收藏品是这位顾客本领克星’上面，他又忍不住悲痛万分，“我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也有可能是你的好运气用错了地方。”赵如眉感叹：“别墅小店接待了这么多位顾客，只有这位顾客是最轻松的。毫不夸张说，整个商业街那么多家店铺，高报酬好歹还有1-2个，像这种神仙顾客才是罕见中的罕见。”

庄家：“？？？”

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往我心口捅刀子？

“……顾客来之前，我还用了增加运气的效果，可我要求的明明是高报酬顾客。”庄家神色恍惚说。

“从性价比来看，这位顾客确实名列前茅。”赵如眉认可完，怜爱地安慰他说： “没事，这才第七轮，你还有第八轮，你只要在第八轮保住自己性命就行了。”

庄家：“……”

所以，他的确是反奶成功了对吧？

确实啊，别墅小店跟店主是真的享受到了。只要陪聊、夸夸、顺便给点彩虹屁就能安抚情绪低落绝望到能影响其他人的顾客，并获得报酬。

但他真的好痛苦，呜呜呜呜——

一想到增加运气的效果是自己晃的，顾客是自己挑的，第七轮的下场机会是自己丢的，庄家就心口疼，贼疼！

[太惨了，庄家真的太惨了，哈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这位顾客接待前跟接待后的反转效果这么绝，我还以为老婆要拉仇恨，顺便把求死的庄家踹回去。]

[可不是吗，虽然我很也挺心疼庄家的，但不妨碍我高兴啊哈哈哈哈，感觉第八轮稳了。]

[别墅这一轮接待，是有点悲喜交加在身上的。]

[庄家当时但凡把‘来个高报酬顾客’改成‘来个能把我弄下场的高报酬顾客’，说不准结局就截然不同了。]

[嗯，这是#论严谨表达自我需求的重要性？#吗？]

在观众们感叹庄家命运多舛时，庄家心情缓和片刻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一下，比如让收藏品们提供刀具，再让顾客给自己来一刀。

当然，他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出所料地遭到收藏品与顾客的双重拒绝。

r /> 不知晓对赌协议且在一个个小天使的宽慰下，心情好了很多的顾客甚至还反过来安抚情绪激动的庄家，表示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可以说出来，没必要用死解决问题。

庄家：“……”

这回还真的只能用‘死’解决问题。

“算了，算了——”

事没办成，还被念叨得烦了的庄家抬手止住顾客的话，疲倦道：“我不死了，我不死了行了吧，我好好活着，我一定好好活着。”

第七轮不下场，第八轮他想赢就只能争取活下去了。

对于白给他是很有自信的，但在凶悍的顾客手底下求生，庄家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看了眼站在别墅门口的女生，既觉得自己第八轮要输，但如果接下来一批顾客要是报酬不高，他还是有机会的！

庄家自我安抚近半个小时，才重新振作起来。

在收藏品们轮番上阵的阵仗下，连续话疗两个小时，别墅客厅里已经开始回荡愉悦笑声。

庄家也走到别墅门口，坐在台阶上看着漆黑街道，莫名有种暴风雨来袭的沉寂，他看了会，忽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问：“你也很想赢吧？”

“我只是需要那40g能量。”赵如眉坦然说，输赢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结果背后的收益。如若她输了能获得40g，她早就让庄家提前下场了。

庄家听到这个回答，既觉得合理又有些意外，或许是她的态度过于平和，全然没有竞争对手的争锋相对感。她甚至给他一种，即便是朋友也丝毫不影响两人竞争的感觉。

“你就算赢了，也没40g。”

庄家盯着漆黑街道，深吸一口气说：“我只要出20g，犬主帮我给了20g。”

“他不守信用，不然你还能倒赚60g。”赵如眉轻松说。

“下一场我不上二楼，你也别把我困在原地。我跟顾客在一楼对抗，要是真扛不住我直接下场了，怎么样？”庄家说，他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

如果下一批顾客危险性不高，他还是有可能苟住的。

“可以。”

赵如眉欣然答应。

庄家这句不上二楼，其实是不拿收藏品做文章，这也是赵如眉目前唯一摆在明面上的劣势。事实上他的要求很低，如果下一波顾客的强度足够高，赵如眉甚至不用出手，庄家被盯上大概率得凉。

要是顾客强度一般，那该丢的仇恨还是要丢的。

当系统提醒主线任务进度从‘（12/20）个好评’跳到‘（13/20）个好评’，这场话疗持续了四个半小时。

赵如眉在这位顾客离开后，果断激活‘仙官祝福lv10’技能。幸运值对顾客强度与报酬还是有影响的，碍于冷却cd长达24小时，她之前一直没用。

激活完毕技能，赵如眉来到别墅立牌前，查看最新的收益与数据。

854298号别墅收藏品小店：

上一位顾客已结算报酬：3g（招待报酬） 5g（额外奖励）

已沉睡收藏品：480个

一阶收藏品：726个

可升级收藏品：662个

单个收藏品升级所需能量：300-600㎎

小店累积营业额：225g（剩201g）（营业额大赛排位：2名）

小店累积净化点数：13700点 （4100），净化强度：E（37000/50000），积分结算倍率奖励：1.8倍。

当前好评比：86%（该小店对顾客的吸引力略低）

这一次赵如眉选择升级所有已沉睡收藏品，反馈的提醒不再是能量不足，而是‘是否花费199g能量升级所有沉睡收藏品’。

这批收藏品一旦升级完毕，别墅小店就只剩下182个收藏品未升级。

假设它们每个需要450㎎能量，只需82g。不算庄家的40g，剩下八位（7个好评1个差评）顾客，每人提供11g能量，就能完成别墅收藏品的全员升级。

想到纸折的小老虎，庄家这40g还是要弄到手。

赵如眉没有急着升级这批沉睡收藏品，她要先看看这批顾客的水准。

在上百万观众的紧张等待中，阳光明媚熙熙攘攘的街上隔几分钟就有一位顾客来临。

庄家看着已经聚集的四位顾客，据乌鸦说，这里面已经保底了一位中报酬顾客，他默默抬手抹了把脸。中报酬其实还行，他的骰盅大部分效果已经冷却好了。

第五位顾客，普通。

第六位顾客，普通。

在庄家望眼欲穿的注视下，街道上忽然有一阵诡异黑雾迅速靠近，这黑雾最开始是从顾客间隙里冲过来，但被别墅小店的保护挡住后，忽然反扑把等待的顾客与在街道上走动的顾客全部吞没了。

“！？”庄家眼睛瞪大，看着黑雾营造出来的漆黑街道，瞬间起身，“这，这是怎么了？”

对于这突发变故，上百万观众瞬间紧张起来。

这黑雾仿佛带有一种活性，在它翻涌酝酿中，一位身着黑色禅衣，肤色、眼白瞳仁等全是黑色，却又区别黑雾的禅师从黑雾里靠近，他充满邪性的脸庞，朝别墅门口的人浮现了一抹无声冷笑。

黑禅师施然靠近站立在别墅范围外，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出黑色字牌，整个别墅小店目前能够选择的客人只有他。此刻的他如同这不详黑雾之源，神秘、危险、充满着未知。

“黑禅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嘎！？”乌鸦管理员看傻了。

赵如眉想到自己的幸运技能，她都忘了禅师还有个邪性体，当即看向乌鸦问：“晾他一天，他这些黑雾会散吗？”

“他花能量包场了，他一定恨极了你。”庄家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你说你，一早选第二个顾客，40g说不定就落入你口袋了。现在我得不到，你可能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