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七不但不怕,脸上带着笑应声,“好,这可是你说的。”
“五亩地,每年打粮食多少斤,除了上交官府的人头税,余下每斤粮食卖多少银钱?铁匠铺,打一把镰刀多少钱?打一把镐头多少钱?每年进项多少,你们娘俩也都拿出来计算计算,看看我爹现在穿着的还是三年前的旧衣和旧鞋,我就不信,整整三年我爹连双鞋钱也挣不出来吗?”
由氏心虚地支支吾吾,根本没办法应答。
王氏不识字,这三年家里所有的进项都是她一手操持,要不是这样,住在邻村的娘家也不能盖起四间新房,她两个弟弟也都讨了新媳妇。
“没,没有账!”由氏脸颊肿起来,吐字不清。
然而,牧铁匠的目光从自己这双已经缝补了六次的布鞋上移开,又落在由氏那身新蓝布衣服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上。
这三年,牧七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么一个病秧子,根本就不回娘家,他也只当没有这么个女儿,凡事都让王氏做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如一个长工!
“你没有账,收粮食的蔡地主、周地主家自然有账,让里长去查查便知!如今你不是说我偷拿了家里的银钱吗?你说出来丢的是放在哪里的?又是几斤几两!”
由氏哪里能说得出来,她分明是听了沈明月的挑唆,若牧铁匠不在跟前,她也能推说牧七拿得是牧铁匠的体己钱,可如今二人皆在,她也不敢乱说。
“你,就是拿了!我有人证!”由氏指着站在江霄陌身边的沈明月。
沈明月为了讨好江霄陌,从刚才就粘着他说话,现在又站在人家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沈明月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点了名,便立即抬眼去看由氏。
“由嫂,你说啥呢?”沈明月无辜又清明的眼神,完全不像在撒谎。
“是你说的,牧七从家里偷拿了银钱,去城里吃面,还买肉饼!”由氏急得不行,毕竟篱笆外面人越聚越多,当中还有里长家的儿媳妇。
她当众被打成猪头,怎么能不抓个垫背的出来。
牛肉面这事可不能被抖出来!
沈明月心里慌张,面色却如常,不知所以地上前两步,冲着大家伙表明心意似的道:“由嫂,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啥时候说七娘偷你家的银子了,你可别冤枉人!”
为了让牧七安心,她指着筐里的刺嫩芽菜,“你这不也看到了吗?七娘这两天上山采山野菜,又进城去卖,换点吃食回来,你咋还红了眼呢!”
沈明月当众翻脸,由氏恨不能上前撕了她的嘴,回头就看见沈家的老三也站在人群里,便打算跟他说几句,让沈家婆母回家收拾沈明月。
却不想,沈明月指着沈家老三放大了声音道:“由嫂,你要是不信,你问问我们家三弟。今天上午还是他帮着七娘把背筐送进了城!”
沈家四个兄弟性格各不相同,老三最实诚。
村邻闻言都望了过去,沈家老三跟着就点了头。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句,“七娘采菜换钱,咋还不让人吃顿好的?由嫂,你们家里经常偷着炖肉的事,你婆母和公爹也不知道吧!”
人群里哄笑着。
由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回头叫嚣着骂:“沈明月,你个贱蹄子,有你好瞧的!”
由氏走了,牧老爹也觉着脸上没光,想起牧七说的话,又思索着这三年王氏和由氏的种种,回家还真得查查账才行。
他颤微微地打开火折子点着烟袋,打算遮遮脸上难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