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茉莉感到胃痛的不仅仅是因为从林太郎口中吐出的诡异而粘腻的话语, 更是因为少年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明眼就能看出虚伪的灿烂笑容。

那种笑让她有一种被虫子爬满了全身的毛骨悚然感，连嘴里的甜甜圈都仿佛失去了甜味。

“居然不相信我吗，‘兄长’好过分呐~”少年微笑着吐出粘腻的话语, 手指动了动, 将标识了地图的地点发送了过去。

毫不意外地, 手机那边忽然沉默了下去, 只余下呼吸的气音。

林太郎用空余的另一只手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红茶, 淡红色的茶水从小巧细腻的白瓷壶嘴缓缓流下, 落入杯中发出泉水叮咚般的轻响。他端起来抿了一口, 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既然‘兄长’这么不信任我，我也没有办法呢。”少年微笑着吐出遗憾般的语气, “毕竟我可不擅长‘讨好’这种事情，工作还有很多呢，待会还有很重要的电话会谈, 先挂了哦。”

“你怎么拿到地址的？”太宰治的话语骤然阴沉了下去，在单独一人的宿舍榻榻米上，那双鸢色的眼沉入晦涩的阴暗海底, 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照亮。

那可是侦探社早期的据点，理论上是只有社长和与谢野医生和乱步才知道的地方，太宰治不认为森鸥外会知道那个地方，否则社长就不会把谷崎直美和春野秘书藏匿在那边。但这个小鬼传来的地图上标识的地点正是晚香堂的位置，他是怎么知道的？太宰治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监视的人存在，也非常有自信对方无法在他们的身上安装任何监视器。

“想知道吗？”少年笑了, 茶杯底与木质桌面轻碰。“这可是商业机密哦。”

“对亲爱的‘兄长’连这点秘密都不愿说吗？”太宰治假笑。

“亲爱的‘兄长’，在经济战争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呢, 更何况, ‘兄长’不会想与我争夺产业的吧。”林太郎微笑。

“哎呀, 森君可不要误会了，我可是被森先生赶出去的‘不孝子’呢。”

“话可不能那么说，毕竟父亲不还是保留了‘兄长’的干部职位吗？”

……

坐在沙发上的茉莉瑟瑟发抖，连忙捞起一张毯子把自己裹住。她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留在这里听两个疑似大脑进水的家伙虚情假意，结果伤害的只是她的耳朵。

好在，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互相伤害后，双方都意识到了这种对话对于脸皮极厚的对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终于停止了那种诡异的语气。

“世界上没有什么秘密可以被完全掩盖的，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凡经过者必留有痕迹。”林太郎微笑着垂头注视杯子中温润的红茶，瞳孔深处一点猩红隐约闪动，“太宰桑，可不要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钱可是最重要的动脉。”

“虽说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可是万万不能的。”

“也是，你可是赚了不少呢。”太宰治冷笑了一声，“想要买通住在侦探社附近的人还不简单？”

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少年垂目，紫红色的眼瞳映出液面上属于自己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改用了一种略带惆怅的语气说：“原来太宰桑是这样想的吗？”

“难道不是吗？”太宰治反问，“森君不是坚信只有资本才能打败资本吗？”

从最开始到现在，对方的一举一动的根本目的都是为了金钱，简直比森先生还要更加钻钱眼里，说不定那脑子里流动着的血液都是金子般的颜色。在一切都向着金钱看齐的准则下，太宰治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最常用的手段在这个死小鬼的身上都失去了大半的作用，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强忍着想吐的心情给对方打电话。

森先生究竟在想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小崽子是个彻彻底底的野心家。 太宰治绝不相信森鸥外会是那种因为血脉就放弃手中权力的人，而能让森先生将大部分权力全部放任给这个小鬼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彻底地明晰了这个小鬼的目的，并且能够获得超出想象的利益。

林太郎忽然就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既然您是这么想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您放弃这个想法了。”林太郎的嗓音重新归于平淡，仿佛刚刚那属于少年人的恶趣味和戏谑全部从他的躯体中离去了，只剩下了无机质的冷漠，“地图我也已经发给您了，您愿不愿意相信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