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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离开

几人并着一桌,小姑娘性子外向,又跟允澄搭起话茬来:“我先前听爹爹跟夫子说过,说要多加个男学生一起上课,我问爹爹说是你,可你怎么不来呀?”

“我有夫子的。”允澄指了指旁边桌的沃南:“我的夫子还会武功,能教我打拳。”

“真的啊!”小姑娘眼睛亮起来:...

“那我可以跟着学吗?我夫子只会敲我手板,天天叫我摹字,最没意思了。”

俩娃娃聊得兴起,胡飘飘无情插嘴道:“别听允澄瞎说,这位夫子已经不教他了。”

“姐儿,咱们早些回吧。这要叫老夫人知道了,可是要挨说的。”高宅那仆妇也趁机提醒,且她一面说,还一面拿眼去瞟胡飘飘,神情不算友善。

胡飘飘见怪不怪,也仿若未闻,兀自递勺子擦嘴,带着娃娃们喝完了买来的茶汤。

临离开时,小江滢眉眼依依,挥着手跟她道别,还说明天就要哀着爹爹带自己去西月楼。

那仆妇是个没什么礼貌的,牵着小主子就避瘟神似地走了。

而沃南呢,默默跟着在茶摊喝了半碗茶,又游魂似地押在胡飘飘母子身后,跟着逛了好半晌的庙会。

闷沉沉地,一言难发。

他向来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脑木嘴拙,并非多聪明的人。进六幺门之所以能被重用,靠的是不过是卖命与忠心,尔后掌管天番堂,多次的施计与布谋,也是耳濡目染下受的熏陶罢了。

可这桩事并不像在门派中执行任务那般,明的不行来暗的,多线筹谋无所不用,总有法子达成目的。

面对胡飘飘,他钳口结舌。

大抵是这么跟着跟着,最终把胡飘飘给弄败兴了,于是在离西月楼几步之外,她让允澄先回,自己则发躁地问:“南堂主向来为人坦荡,这样跟在女人屁股后头是什么意思?”

沃南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答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之所以留在永州,固然与那份误会有关,却也并不尽然因为那事……”

话说完,抒了口气正想再接着说时,却见胡飘飘的视线复杂起来:“我并不是没人要,若我想,随时能嫁出去。南堂主的愧疚与同情我消受不了,你实在没必要把那么份误会放在心上,来回编攥。永州地方小,不是堂堂贵戚应该待的地方,您还是早些回泰州或是邺京吧。”

沃南愕愣住,直到视线里的人已消失,也不知自己到底何处出了差错,竟反惹得她般愤然。

原地站了站,见潘三鬼头鬼脑地从西月楼跑出来:“南夫子。”

沃南回过神,朝他略微颔了下首,正打算离开时,潘三跑着跟上去劝:“小的刚才见到了,掌柜的正在气头上,想是没给您听好话。不过女人嘛,心思难免复杂些,有误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也不是几回就能哄好的。”

“小的能看出来,我们掌柜的还是对您有心,您当时真不该那么爽快离开,不过既然走了也不是没有机会。横竖西月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您平时吃个饭喝个酒都能来,反正多在掌柜的跟前转悠,指不定哪天碰着她哪天高兴了,您不就能趁机说道两句?”

见沃南停下步子,潘三更是热热乎乎地嘱告道:“要说嘴坏心好,那可得数我们掌柜的是头一人!您别瞅她说话刺耳,其实最是个心软的。”

这一通下来,沃南听懂潘三的意思了。要献殷勤,更得博同情。

他嘴角动了动,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潘三旋即又压低声音:“高大官人派人订了明晚的雅间,您要不勤快着些,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前头多少的吐露,都抵不过这份触动。

几乎是立时,沃南...

拢紧眉头,心中的隐忧被煽动得起了烟。

想来没有男子能在这样的威胁之前保持理智,哪怕情急之中的悄然听信,隐隐冒着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于是转天夜里,当高昆带着贵客到了西月楼时,便见本应离了西月楼的沃南与其相逢于店门口。

虽打了个照面,却谁也没出声打招呼。

进了雅间里头后,那位贵客倒是提了一嘴:“方才那位公子倒是气度不俗,高大官人识得?”

“外地来当西席的人罢了,小的并不相识。”高昆无心理会沃南,这杜姓盐官是他好不容易请到的,关乎盐引大事,他千千万万不敢慢怠。

亲自忙活过泡茶后,高昆双手将茶盏奉了过去:“早先闻得杜大人是爱茶之人,这是小人特地寻来的凤凰单丛,还请您品鉴一二。”

这顿茶这餐酒饭吃的是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而杜盐官在宦场浸淫多年,朝堂六部都有关系,在王府那位整纲治吏的大动作之后,他不仅保得全身,还能升任这么个肥缺,心中谨慎有,得意更有。

茶酒皆上,吃吃喝喝到半程,在高大官人提及盐引之事时,为吊着他捞个大的,杜盐官便假借入敬,离了席。

雅间外头正遇胡飘飘要下楼,被个莽莽撞撞的传菜伙计吓得侧身避开,她眉一横:“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汤羹要用方盘托,还有,不要嫌松快就堆满菜,多走两趟你这腿是要折了不成?”

余光有异,胡飘飘拧着脖子去看,便见杜盐官一双眼要离不离地黏在自己胸前。

在六幺门待了那么些年,她太清楚那样目光中的意味。

换作之前,她大可泼口大骂。可既是承头露脸出来做生意,若每个多看她两眼的客人都骂上一通,那西月楼早便没人敢光顾了。

胡飘飘不动声色地瞥开视线,再训了小伙计几句后,便往楼下去了。

一楼的前堂,沃南坐在最为显眼的位置,见她身影出现,便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胡飘飘与他对视几息,瞳仁儿悠悠一晃,面无表情地走了。

这回,避嫌的人,摆明不想与之有关系的人,倒是成了她。

本想起身的沃南坐在原处,扣住了杯壁。

幼年流离失所时,初入六幺门学武卖命时,他尝过不计其数的冷眼,但他从不觉得需要在意,因而也从未放在心上。

可原来被眷注的人刻意忽视,是这样的滋味。

思绪延绵着,忽又想起某年同样的春末,二人一道执行任务的场景。

彼时任务完成后,她捏着嗓子邀他春宵一度,对他抛眉飞眼,极尽佻巧。而他则神色寒厉,斥得她娇笑连连。

可亦是当夜,他梦见白日里隐于暗处时亲眼见她被人搂腰捏脸,但门人得手之后,有那么一瞬他与她触目,恍惚见得那双光色潋潋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难堪。

闷酒滑入喉腔,沃南饮过几杯后,趁胡飘飘坐于柜台时起身结账。

如同面对旁的客人那般,胡飘飘麻利地给结了帐,而在他不收找的散银时,那一声盈盈的“谢客倌赏”,直让沃南攥紧双掌,一颗心好似被人挖走半个角,飕杀冰凉。

夜里沁凉,酸风又射着双眸。沃南情绪被...

摜到谷底,拖着影子回了住处。

尔后的数日,沃南每日都会去西月楼。偶尔于堂中廊外遇见时,他试图要说上两句话,胡飘飘总是轻巧避开。

次次如此,偶尔的颓败之后,沃南甚至想过就这样在永州守着胡飘飘,哪怕她真就一辈子不搭理自己。

可却到底,没有算到她的决绝。

不过半旬光景,再度来到西月楼时,沃南从潘三嘴里头,听说了胡飘飘答应高昆求娶的事。

在听到二人去了寺庙之中寻高僧合八字之际,沃南胸膛骤痛,像被撕扯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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