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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江袖在给岑鲸的回信里提到过, 说云伯年纪太大,人也有些糊涂,经常认不出人, 记不住事。

岑鲸猜是阿尔兹海默症, 就特地在出发去水云居之前, 换上了一身男装,免得老人家认不出她。

于是当陵阳县主得知手下侍卫成功将岑鲸带回她府上,特地跑去见岑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端坐在花厅, 宛如岑吞舟在世的男装岑鲸。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身裹一袭青竹色的袍子,长发皆被收于发冠之下, 露出那张漂亮, 又带着些颓冷的容颜。哪怕是被半路劫到了此处,她的神态依旧淡定从容, 仿佛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地就不是水云居, 而是陵阳县主的府邸一般。

察觉到有人靠近,岑鲸微微侧头,就看见陵阳县主呆立在不远处, 痴痴地望着她。

岑鲸站起身,向其行礼:“陵阳县主。”

陵阳回过神,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岑鲸面前, 翻飞的裙摆还未彻底落下,就听见她急不可耐地对岑鲸说:“叫我陵阳。”

岑鲸微愣,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约是陵阳县主也曾对岑吞舟提过同样的要求。

可岑鲸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 怕不小心说出同样的话, 索性什么都不说,陷入了沉默。

陵阳县主对上岑鲸的沉默,眼中的期待慢慢溟灭,却并不见失望,还笑着说:“怎么连拒绝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岑鲸心头一跳,怎么的,她当初也是什么都没说?

岑鲸无奈,只好开口,用话语把陵阳县主拉回到当下:“不知县主把我请来,可是有什么事?”

岑鲸说话算客气的了,陵阳县主的侍卫当街拦她马车,制服了车夫和随行的白府侍卫,直接把载着岑鲸和她丫鬟的马车架到陵阳县主府大门前,最后又把岑鲸的丫鬟留在车里,只把岑鲸带进来见陵阳县主,这哪里算“请”,说是“劫”还差不多。

陵阳县主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霸道,赶紧解释说:“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就是……就是请你来我府上坐坐。”

这话说的陵阳县主自己都心虚,可自从昨天傍晚从长乐侯跟裴简那得到消息后,她胸口那团火就一直下不去。

她恼长乐侯与裴简,更恼多管闲事的燕兰庭。

因此她说什么都想让燕兰庭知道,她不如长乐侯那般好拿捏。

可燕兰庭此人刀枪不入,陵阳县主不知道能如何要挟恐吓他,想起前阵子的传言,一气之下便将岑鲸弄了来。

可把岑鲸弄来了她才知道,就算燕兰庭真的在乎岑鲸,自己恐怕也没办法拿岑鲸来胁迫燕兰庭。

她小心翼翼地在岑鲸面前掩饰自己的目的,心里诞生出一个极为不讲道理的想法——岑鲸是女子又如何,只要穿上男装,那不就是活脱脱的岑吞舟吗。

既然如此,便把她留下吧,留在自己府上,能日日看着,也是好的。

陵阳想到就做,随后白家来人要接岑鲸回去。

陵阳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很快岑鲸被扣在陵阳县主府的事情就传到了燕兰庭耳朵里。

陵阳县主本身的目的就是警告燕兰庭,因此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所作所为直接就传开了。

加上岑鲸出门是要去水云居,云息江袖等不来人,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不得赶紧找燕兰庭报信。

燕兰庭顾及岑鲸的名声,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让人传信长乐侯府,叫长乐侯夫人去了一趟。

糟糕的是,陵阳连长乐侯夫人的面子都没给,甚至跟拦白家人一样,把长乐侯夫人给拦在了大门外。

白夫人与白志远心急如焚,询问长乐侯夫人还能怎么办,长乐侯夫人想了想,又去请了些同陵阳县主沾亲带故的长辈来。

可那些长辈要能治住陵阳,也不至于让陵阳过得如此肆意张扬,还在自己府上养了一大堆男宠。

各种法子俱都败下阵来。

长乐侯夫人彻底没了办法,就让白家人去请燕丞相。

虽然这事传出去会有些奇怪,但硬要解释也不是解释不了。

况且是白家人自己去求燕兰庭,不是燕兰庭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去陵阳县主府接人,如此,倒也不至于让人想太多。

燕兰庭也不是没考虑过找萧卿颜来,可萧卿颜若是去了,陵阳县主记恨她“辜负”岑吞舟,怕是更加不肯放人。

外头乱哄哄闹成一团,岑鲸在陵阳府里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被陵阳县主带着逛起了园子。

逛了大半日,陵阳见岑鲸面露疲惫,就近找了间风雨亭,让岑鲸坐下休息,还跟岑鲸提议:“你日后就住我这吧,不去书院了,我请先生来给你上课,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准备,你看如何?”

岑鲸喝了口茶,茶水入口极苦,咽下后回甘清甜,让人忍不住喝一口,再喝一口。

是她作为岑吞舟时最爱喝的白茶。

岑鲸捧着茶杯,说:“县主,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陵阳县主不解:“我这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肯留下?”

岑鲸反问:“我若留下,县主还会让我穿裙子吗?”

陵阳县主眼神飘忽:“……你穿男装更好看。”

岑鲸无声轻叹,后悔出门时换了男装,不然陵阳也不会扣着不让她走。

两人正僵持不下,县主府的侍卫突然来报,说外头来了一批南衙骁卫,包围了县主府。

不等陵阳县主叫侍卫加派人手守住府门,燕兰庭就已经带人闯了进来,并一路找到了风雨亭。

陵阳县主何曾被人这样挑衅过,她站起身,对着赶来的燕兰庭骂道:“燕兰庭你胆子不小,真把南衙骁卫当你相府私兵了不成?!”

燕兰庭先是看了眼岑鲸,确定人没事,才回陵阳县主的话:“白大人报了官,京兆尹下了令,我不过正好赶上,何来私兵一说。”

燕兰庭说得理直气壮,可接着却又抬了抬手,那些“恰好”被他撞上的骁卫听他指挥,将风雨亭团团包围。

陵阳县主眼睁睁看着燕兰庭踏进风雨亭,撩起衣袍在岑鲸对面坐下,又端了茶壶给岑鲸续上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疏别扭。

燕兰庭倒好茶水,轻轻将茶壶搁下,又对陵阳县主说:“日后再来也不方便,就趁现在,我们谈谈。”

陵阳知道燕兰庭要跟她谈什么,她有些犹豫,既不想在岑鲸面前说那些事情,又怕将燕兰庭带到别处说话,燕兰庭的人会趁机带走岑鲸。

她思虑再三,还是坐下了。

她让自己的侍卫出去,一下子风雨亭里就剩下他们三个,骁卫远远守在外头,别说人,怕是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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