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凡人的席云岫，会被埋在某个山头，孤零零的，她的心就开始撕心裂肺地疼。

她想下去找他。

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黄鹂小神仙，把她拦住了。

灵力仙法不敌别人，没有办法，她又灰溜溜地往回跑。

她不想回去，于是就去了断欲崖。

在陶夭夭反复描述过的桃花深处， 她找到了她。

令狐雪有点紧张：“夭夭姐。”

陶夭夭抬一抬眉毛，“进来吧。”

随即扭着身子进了仙殿。

令狐雪有点拘谨，她不知道陶夭夭是不是也变成了神仙该有的样子。

陶夭夭坐在桃花木八仙椅上，说：“站着干嘛？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老公居然是芜心天尊？”

陶夭夭没有变——

令狐雪兴奋地冲上去，抱住她。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抽抽搭搭了好半天，才把席云岫和天尊的事情说清楚。

陶夭夭眉头拧着，十分心疼。

她不善于安慰别人，就事论事道：“这事儿吧，也常见。人的情感怎么能和仙人一样呢？何况还是个修无情道的。”

令狐雪不明白，她歪着头问：“历劫回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陶夭夭说：“就像做了一个漫长而精彩的梦——”

令狐雪明白了。

一个漫长而精彩的梦。

但也只是梦罢了。

梦醒了，回不过神。

但也不过就是几分钟。

美梦噩梦，都是如此。

陶夭夭安慰她：“你好歹还有一套房子呢！你都不知道，蓬莱仙界灵蕴冲沛，谁不愿在那儿修仙，房价可贵了！”

她又说：“东成仙尊，就是蒋天晟，在蓬莱这么些年都是租房呢。”

令狐雪闷闷不乐的，还是一点都不高兴。

陶夭夭想想又说：“他前些日子下凡历劫了，这几天应该就能回来。倒时候，我带你去找他玩儿。”

令狐雪稍微高兴了一点点。

她好多年都没见过蒋天晟了。

她拿出乾坤袋，想找到他送的竹子。

除了少数的几样物件，她的乾坤袋里，满满都是关于席云岫的东西。

她和他一起度过的八十多个生日的八十多张照片，也安安静静地躺在乾坤袋里。

她看着照片，又想到天尊——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仿佛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刮来刮去。

陶夭夭有点慌：“你别哭啊，走走走，我带你出去玩儿几天。”

令狐雪跟着陶夭夭出去游玩几天。

她还是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在这个世界游山玩水。

她也分不清楚她是高兴了一点，还是难过了一点。

她很想很想席云岫。

每天都比昨天更想念一点。

她站在热闹地灵气集市里。

心不在焉地看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和灵力果子。

旁人的议论声慢慢穿进她的耳朵。

“听说东成仙尊历劫快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无情道成了没成——”

“百年内，不是只有一人能下凡修无情道吗？这东成仙尊回来了，那芜心天尊不就没活儿干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无情道还真不是人修的。虽然修成者道法天下第一，但要用自身灵气修为阵四兽护人间百年。啧啧啧，不过这天尊也是辛苦，都守了七八十年了。”

令狐雪默默走到集市另外一边鬼区，她现在不太想听到什么天下大义。

她想买点灵力纸钱和冥界信封，写封信给席云岫。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寄不寄得到。

又听到人说——

“听说蓬莱最近有大喜事，凡是个婚礼沾上边的生意，都赚了好几番。”

“可惜我们是做白事的。不过谁呀，这么阔绰？”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光是喜服，就能买上一套房子。用的可都是最好的灵蚕丝混着晶灵石，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我听说，连染喜服的料子都是去绝情谷买的合欢花染的，以求万年合欢之意。”

“绝情谷？呵，也真是一个敢买，一个敢卖。”

令狐雪心里羡慕了一下。

她从小就最爱看新娘子成亲。

但是她很快就不羡慕了。

她觉得她在这个世界不会再成亲。

因为她已经成过亲了。

-

东成天尊历劫归来的那一天。

整个仙界，半边云霞都染红了。

人们都说，这是修成无情道的象征。

第二天，陶夭夭带她去找蒋天晟玩儿。

却没有在竹林深处找到他。

“难不成已经回蓬莱修道了？”

这不亚于高考之后，立刻开始学习大学高数。

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很像蒋天晟会做的事。

陶夭夭不懂，但她大为震撼，说：“不然你吹吹笛子，说不定他就过来了。”

令狐雪将信将疑，想了想，她吹了一首竹笛版的《回家》。

宛转悠扬，附带着离愁别绪——

她又在想席云岫了。

一曲还没吹完，她突然被人腾空抱起。

是席、是天尊！

令狐雪猛得一惊，连挣扎都忘了。

芜心一挑眉毛，懒洋洋地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叫谁回家呢？”

他把人往自己身上耸，另一只手在她背后像是惩罚般地拍了拍：“让你等我十天，就跑来找别人了，真是惯了你了。”

令狐雪呆若木鸡，同样怔忡住的还有陶夭夭。

但是她很快抬抬双手，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毕竟，她只是来安慰人的，并不是来吃狗粮的。：）

小狐狸眼睛都不转了。

芜心亲亲她的眼睛，说：“无情道，我不修了。谁爱修谁修，反正我不修了。”

这天地间，修成无情道的，终于不只他一个了。

刚和东成仙尊交接完，他功成身退。

就听到小狐狸的竹笛传音。

芜心脸色发绿：“……”

东成仙尊火上浇油道：“笛声哀婉，看来她在传达想念。”

芜心提醒他：“无情道，好好的人心，都会烧成一片荒芜。但是既然你执意要修，别人老婆你就别想了。尊重，祝福！”

东成仙尊若有所思道：“芜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又淡淡地说：“——我还以为只是你喜欢无字头上多根绿草。”

芜心：“……”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脸上的表情恣意张扬。

历尽千帆，去掉心上枷锁，他又成了当初的那个芜心。

此刻，令狐雪满脑子都是问号。

有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炸开，最后，却变成了委委屈屈的一声控诉：“那你让我住在别的地方——”

芜心笑着，眼里有星光：“你当然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小狐狸气愤地挣扎起来，又听见他说——

“不然，我明天去哪里迎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