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并没有离开,而是有耐心的继续询问着梦魇。
“没有家人。”
梦魇一板一眼认真的回答,老婆婆也一脸认真的聆听。
“孩子,那你晚上就睡在这里吗?不会害怕吗?”
老婆婆继续问着,她的语气很和蔼,一听就知道是人缘很好的那一类人。
“我不需要睡眠。”
梦魇皱了皱眉头,有些听不懂老婆婆在说些什么:“应该是害怕我才对。”
“喔,好的——”
老婆婆笑了起来,像是在应对调皮的孩子,总是用自己的包容来对待孩子所有的棱角。
“老婆子孤身一人惯了。”
老婆婆艰难的拄着拐杖站起来,然后伸出手示意梦魇牵住她的手:
“孩子,今晚要来陪陪阿婆我吗?”
鬼使神差的,梦魇小小的手牵住了这双因为衰老而布满褶皱的手。
粗糙,平凡,有温度。
阿婆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牵着梦魇,难免走的慢。
梦魇也不着急,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他们大手牵小手,就这么走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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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总是这么夸奖他:“我看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错过,阿婆相信你是一个乖孩子。”
“嗯。”
其实孩子这个词都跟他不搭边,更别提乖了。
梦魇也回应了老婆婆一路,用的都是些简单的语气词。
就这样走到了老婆婆的家——一个普普通通的房子,附带一个小院子。
房子大半都是木头做的,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古朴气息。
主卧和次卧在一个大房间里,拿着屏风隔着。
老婆婆从屋子里抱来一叠床褥,看上去好久没用了,打理的一尘不染。
“孩子,快来试试吧。前些日子才晒过的,还有太阳的味道呢。”
老婆婆铺好后,招呼着梦魇过去。
太阳的味道?
梦魇懵懵懂懂的走过去,伸手抓起被子就凑到鼻尖嗅。
这一系列笨蛋才能做出来的动作惹得阿婆笑的可开怀了,她边笑边说:
“你这孩子,别太心急呀。”
“嗯。”
梦魇舒舒服服的躺进被子里,阿婆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样睡的床铺总是会更暖和些。
“孩子,晚安。”
“晚安。”
梦魇能感受到阿婆拄着拐杖蹒跚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在门关上后,灯也跟着熄灭了。
梦魇缩紧被子,真的感觉有暖烘烘的阳光包围着自己,鼻尖也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往日的每一个深夜,他能听到的只是呼啸的寒风,以及无尽的严寒。
从此刻起,他决定喜欢阳光了。
即便,他可能这辈子也碰不到,他所喜爱的阳光。
——————
漫步在横滨的海边,松下澈也再一次燃起对自己脆弱身体的厌恶。
冷风吹一下,稍微走几步,就摇摇曳曳,咳嗽不止。
他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任何细微的动静,对他其实都是一种另类的折磨,更别提人多的地方了。
繁躁的心音,龌龊的思想,表里不一,肮脏不已。
这就是他讨厌人类的原因之一。
走着走着,他有些累了,身心俱疲。
他扶着栏杆,遥望远处的灯塔,耳边突然响起白天和江户川乱步的争执。
松下澈也原本的计划是,带走梦魇,让梦魇消失在横滨,亦或者消失的无声无息。
这样的话,一切矛盾都不会发生。最多也只是梦野千葵回忆起来会有遗憾罢了。
江户川乱步并不认可他的决定。可除了这个办法外,又有什么办法能比这个好呢?
“胆小鬼!”
是啊,他的确是胆小鬼。
江户川乱步说的也没错。
可是松下澈也没有江户川乱步那么幸运,他没有遇上那个对的人。
江户川乱步有福泽谕吉为他编制的谎言,有无数支持他的社员,每天都有着任性的权利。
可他呢?
连放弃生命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最重要的人逝去,无力挣扎。
一直游走在他厌恶的世界,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都令他想要呕吐。
没有人来救他。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他习惯了。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他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幸好,不止他一人。花子还在。
虽然不知道死去的人为何而复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