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风不以为意, 他是接受西式教育长大的,因为家里的缘故相信鬼神存在,却没有太多敬意。而且据他观察下来, 林归和普通人看上去没有差别。
非要说的话, 也就是皮肤白了点, 气质沉冷,传说中鬼怪该有的七窍流血, 黑色长指甲,他一样也没有。
不过那身威势确实吓人,当被他用那双淡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的时候,会让人有种被怪物盯上的紧张感,头皮会发麻, 汗毛也会根根直竖。
想起之前在走廊里的那一幕,林之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陆汀陪着林归走在花园里, 手在两人之间划拉两下, “你现在这种状态, 能维持多久?”
“不会很久。”林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根“佛骨”蕴含的煞气让他身体有所恢复, 但还远远不够。男人的眼眸变得阴沉,晦暗的情绪在眼底翻滚。
“还在疼?”陆汀看小叔叔盯着指尖出神,犹豫了下, 伸手握住男人的指尖, 疑惑地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 都过去好几天了。”
林归看着青年说话时蠕|动的嘴唇, 粉嫩的唇瓣带着轻微水光, 像初晨时娇嫩的粉色玫瑰花瓣。他收回视线的同时,将手也一并收了回来。
“不疼了。”林归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别开眼看向别处,转移了话题,“万嘉别院,要去看看吗?”
陆汀摸摸下巴,焦旭良的闲事他不想管,但又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无聊乐此不疲的恶作剧,“去,不过得找人带路。”
林之炎今天休息,难得不用周末应酬,听陆汀说想去周围转转,主动请缨。林之风听说陆汀是想去了解鬼泣,说什么也想跟去凑热闹。
把汽车从车库开出来,林之炎问陆汀:“附近不远有座森林公园,要去看看吗?”
“我想去万嘉别院。”陆汀说,“那个小区最近每天夜里有鬼泣的事,林大哥听说过吗?”
林之炎放慢了车速,把着方向盘的手指点了点,“听说了。”
陆汀座在副驾驶,林之风坐在后排,身旁空荡无人,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僵硬。
他抿了下唇,舌头舔过嘴唇上破掉的伤口,腥甜的气味立刻钻进口腔。他忍不住想,扎自己的那根东西到底是什么,出现得毫无预兆。这要是一下子凭空出现十几根,二十几根,他还不得被扎成刺猬?
前方的青年对他的所思所想毫无所觉,正放下车窗看外面的河景。
“咳咳。”林之风感觉嘴唇刺痛,身体往前,两手抓着副驾驶座的椅子,“那位,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陆汀:“他一直都在啊。”
林之风:“……”这下不只是嘴巴疼,是全身都疼!
陆汀问林之炎:“大哥有认识的人住在里面吗?”
万嘉别院距离林家所在的别墅区不远,因为配套和环境不错,当时房价炒得也很高。林之炎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车速,视线扫过后视镜里的弟弟,看他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自己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有认识的合作商住在里面,可我记得他跟我说已经报过警了。”林之炎深吸口气,看向青年。
从陆汀表情很快做出了判断,他道:“看来事情并没有解决。”
万嘉别院内愁云盖顶,每一个开车出去和进来的业主脸色都不太好。
住在高层的没听见鬼泣,却因为小区里的各种谣言,夜里吓得睡不着觉。住在七层以下和别墅里的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个被那凄惨诡异的哭声折磨得精神崩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快十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走路都在打晃。
焦旭良带着女儿在露台上晒太阳,刚下过雨的清晨阳光还算温和,没有正午那么辣。保姆从楼下送上来一盘水果,焦旭良抬头问道:“太太呢,还在和周太太聊天?”
知道先生不喜欢迷信的东西,保姆欲言又止。
焦旭良挥挥手让她下去,用牙签戳了块苹果递给女儿:“你妈该被人骗了。”
树树上楼前听了一耳朵,落在裙子上的手指蜷缩起来,“爸爸,你真的认为世界上没有鬼神吗?”
一楼客厅里的焦太太正紧紧拉着周太太的手,“周太太,你说的那位大师到底灵不灵,我这几天被哭声折磨得无法入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影响,好几次都看见家里有个人影。”
“真的假的。”周太太手腕一动,漂亮的钻石手链被光线照得闪闪发光,“我听说那位师父灵得很,但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焦太太柳眉微蹙,将收回的手搭在膝盖上,裙子随着收拢的指尖,起了几条褶皱,“那,那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的。”周太太说,“正好宋太太也要去,到时候让她开车。”
焦太太点点头:“麻烦了。”
“麻烦什么,都是邻居。”周太太笑着拍拍焦太太的手,站了起来。她低头理了理裙子,轻声说,“时候不早了,我约了医美,先走了。”
“我送你。”焦太太把邻居送到了门口,转身就看见丈夫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急急追下来的女儿。
小女儿树树匆忙来到母亲面前,拉着她的手焦急问:“妈妈,你别去找什么道士,都是骗人的!”
焦太太不这么想,“就当买个心理安慰。”
焦旭良拉着妻子往外走,“我看你是总在家里窝着,都快憋出病了。”
焦太太自从大女儿过世后,一直提不起精神,成天待在家里不出门。连女儿的家长会,都是阿姨或者丈夫抽空去参加。
小女儿没有怪过她,丈夫也表示可以理解。
但今天,焦旭良不打算再纵着妻子。他推开后花园的玻璃门,攥着妻子走出去,阳光刺进眼睛里,焦太太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要躲闪。
“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焦旭良带妻子来到泳池边,水中倒影着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挂着很浓的眼袋,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和刚刚那位光鲜亮丽的周太太相比,自己更像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妈。
焦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脸,怔忪着僵住了身子。
小女儿来到她身边,仰头看着妈妈说:“妈妈,你因为姐姐的事情消沉了好几年,你看我都已经好了,你是不是也要打起精神来。万一有天姐姐回来了,看见你这样会伤心的。”
提到大女儿,焦太太回过神来,目光从小女儿的脸上滑过,停在丈夫脸上,喃喃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她回来了会不会认不出我。”
“没有,你还跟以前一样漂亮。”焦旭良不太赞同女儿鼓励妻子的说法,楠楠永远不可能回来,等妻子醒悟过来,肯定又要重新陷入灰暗的情绪中。
树树目光坚定的回视,垂在身侧的小手指在空气中勾了勾,像在和人牵手,“我说会就会!”
家里一大一小,焦旭良一个都不敢刺激。
他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到了家,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树树看着爸爸送妈妈上楼,定定的站在原地,她脑袋微偏,机械性的慢慢转动脖子,看向沙发方向。然后走过去,撕了一袋小零食放在茶几上,又撕了一袋自己吃。
保姆阿姨看后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跟另一位阿姨说:“小树这习惯可真不好,总是这么浪费,先前撕开的东西从来都不吃。”
“主人家的事情,咱俩看过就忘,别记在心里,更别拿出去说。”
“知道知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阿姨保证完拿着抹布回头,发现树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她们身后。
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女孩大半的眼睛,谁也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阿姨,可以帮我榨杯果汁吗?”
树树的声音很轻,说完就上楼回了房间,与她爸爸擦肩而过。
焦旭良在楼梯转角站了很久,他警告地看着最初说话的阿姨:“如果你无法适应这里的工作,我不介意提前结束劳动合约。”
“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了。”阿姨哭丧着脸,焦家的两个女主人虽然不太正常,但是给的工资高,而且从来不苛刻下面的人,她可不想走。
“去干活吧。”焦旭良疲惫的挥了挥手,去到沙发前坐下,一眼就看见茶几上那包撕开了的小零食。
这个习惯,从女儿还在国外时就养成了。这不是浪费,也不是怪癖,只是女儿想念姐姐的一种特殊方式。
焦旭良仰头长叹一声,心说妻子孩子一个都不让他省心。起身去储物间拿上渔具,打算出去换换心情。
拎着包从别墅里出来,刚打开后备箱,就听见后面传来说话声。
林之风以想买房为由,让物业带着他先转转。高档小区的物业都是人精,一眼就认出这是林家的两位公子。这两位和那些豪门纨绔不同,从不沾染乱七八糟的事,而是专注于搞事业。大公子在集团高层,听说最近好几个大项目都他经手。
二公子也很优秀,最近新搞出的娱乐公司,在涉足的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然而遗憾的是,万嘉别院的房子早就卖完了。
经理:“两位林少爷,咱们公司在xx山脚下开发了一个新楼盘,环境和这里不相上下。风水就更别提了,跟你们现在住的江霆苑一样,一等一的好风水,要不然我马上派人接您去那边看看?”
“没了就算了,那我随便逛逛。”林之风往前两步,做出颇有兴趣的模样,“万一哪天有人出手,我好直接买下来。”
经理心中腹诽: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大几千万的房子说买就买,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人呐,投胎全靠运气。
前方出现了岔路,经理正想询问要往哪边走,却见林家二公子忽然温声问那位陌生青年:“陆汀,咱们往哪边走?”
陆汀回忆起扶乩得出的答案,A329。
万嘉别院的别墅分布在整个小区的西部,距离河水和河景绿化很近。陆汀刚刚路过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个路标,上面标注了A区。
“去别墅那边看看,可以吗?”
“去别墅。”林之炎对经理交代。
“行,这边走。”之前一门心思放在两个少爷身上,如今仔细一品才发现,林家两兄弟怎么行事和说话,都在以陌生青年的意愿为先?那态度像对最受宠的弟弟,又比普通的宠溺多出几分尊敬。
经理表示看不懂,索性不再探究,专心引路。
吱呀一声,一辆黑色的越野来了个急刹车。铮亮的车身倒映着四个人模糊扭曲的身形,经理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去。
漆黑的玻璃照出他的脸,紧接着,车窗放下去,露出一张粗犷的中年男性面孔。
经理:“焦先生这是要出门?”
焦旭良心说你这么不是问的废话吗,不出门我开个屁的车。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到路对面的三个男人身上。
分开来看,这三个人他都认识,可眼下把他们凑在一起,他有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