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齐家的公司, 风一吹,温茶脸上的泪痕便自然风干,消失无踪。
他的手上还拎着冲出齐修竹办公室时, 贴心的助理小姐姐偷偷给他打包好的咖啡和热牛奶。
温茶一个人又喝不了两份, 来都来了, 温家的公司离这儿也不远, 他愉快地决定去看望哥哥, 顺便把这杯咖啡分给哥哥。
没人比他更懂顺手牵手、资源利用!
温茶很少到温家的公司去。
一来他这人天生享乐主义者, 看见财务相关的数字报表就头疼,二来温兴盛特别喜欢往公司跑, 温茶嫌他烦根本不想和他撞上。于是在和温荣来过两次之后, 他就再也没去。
前台的小姐姐认得他的长相,见到他以后急忙来迎接:“小少爷,温总在开会,你在外头等等好不好?”
“好。”温茶拿了一本书坐在会议室门前的沙发上等温荣。
会议室大门紧闭,温茶拆开热牛奶小啜一口, 嘴唇边留下一圈奶胡子, 他向小姐姐打听:“开了多久啦?”
小姐姐被萌到,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温总和温董都在里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怎么知道。”
她的话音刚落, 会议室的门把手咔哒被转开, 温兴盛脸色铁青地走出去,像一阵路过的风, 根本没有看温茶一眼。
里面开会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温茶把书挡住下半张脸, 露出一双大眼睛, 搜寻着温荣的身影。偶尔遇到好奇瞧过来的人,他友善地弯下眼睛算打过招呼。
温荣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藏蓝色西装因为坐得过久下摆有些皱巴,但他的神色疲惫,平时最注意仪态的一个人甚至懒得去整理。
他一眼扫到和他对视的温茶,走到温茶面前:“假装看什么书呢?”
他明明坐在这里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
温茶仰头:“我喜欢看书,没有假装。”
温荣“哦”了一声,淡淡道:“喜欢假装看书啊。”
???
哥哥你怎么对我也这么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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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哥哥。要喝咖啡吗,我给你带了。”温茶回答。
温荣接过咖啡杯一口气喝完大半杯,长期关在闷热而空气逐渐稀薄的会议室里,这会儿在咖啡和新鲜空气的作用下,他总算缓过儿些劲:“我们走吧。”
由于温荣十分疲惫,温茶自告奋勇接过了充当司机的重任,他点开地图,准备输入温家的地址导航。
温荣坐在副驾上,纠正道:“回薛家。”
温茶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扭头问:“哥哥,你和爸爸吵架了?”
通常而言,温兴盛做了什么傻缺事惹得薛眉和温荣不爽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薛家小住片刻。薛眉是为了让自己消气给夫妻冷静的空间,温荣则单纯为了温兴盛的安全,他怕呆在温家就会忍不住给温兴盛一拳。
某种意义上来说,温荣也算大孝子了。
“没事,和他在生意理念上有点不合。”温荣不欲让温茶操心生意场上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我投了一个新能源项目,想主力推出这个方向,他不同意。”
从家庭到公司,温荣和温兴盛之间的父子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上回把温兴盛打进医院以后,温荣也没去看望,只是象征性地往对方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备注“医药费”。
打发叫花子呢!
温兴盛又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刚才在会议室完全就是两父子的斗法,其他董事和管理人员连声都不敢吱。新能源板块作为市场的潜力独角兽,温荣也想分一杯羹。但温兴盛更赞成守好温家的家业,不要随随便便就去创新,两人自然不欢而散。
温荣没打算继续聊这些内容,自己转了个话题:“前面去齐家公司了?”
“哥哥怎么知道的!太厉害了!”温茶星星眼。
温荣被弟弟的吹嘘捧得顿时神清气爽:“那款咖啡豆只有修竹办公室有,他那人,倒挺会享受。”
温茶点头:“前头遇见小叔,他请我去齐氏坐了坐。但我想哥哥了,没一会儿就来找你啦。”
不管是不是真话,反正温荣听了很爽,他说:“你离齐家的人都远点。”
齐君浩不是什么好人,至于齐修竹?
和他抢弟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温茶故意挑些温荣不乐意听的话以报温荣刚才怼他之仇:“可是我以后要嫁进齐家,怎么离他们远一点呢?”
一提起婚事,温荣觉得这比他工作上遭遇的阻力和困难还要大,他沉吟道:“齐君浩有点不太对劲啊。”
温茶起了兴趣:“什么意思?”
温荣说:“那一天在台上,齐君浩一下子就把那个暴动的经纪人给制服住了。”
温茶不太理解:“嗯,对啊,他会点空手道、跆拳道或者搏击技巧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但他的动作不正常,我知道有个雇佣兵退役之后曾经在C市被高价聘请来当教练,齐君浩的招式像是出师于他。”温荣顿了顿,“可他不是在齐家不受重视吗?”
一个不受重视的少爷凭什么有能力接触到千金不换的雇佣兵大佬。
温荣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一大原因在于他敏锐的观察力,就像他能够根据一杯咖啡就判断出温茶去过齐家公司一样,齐君浩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令他的潜意识暗中提醒他不要忽略掉一些东西。
温茶瞪大眼睛。
他愿称他哥为当代的福尔摩斯!
齐君浩毕竟是原书的主角攻,怎么不可能金手指大开呢。他的搏击格斗也正是他的金手指之一,就像无数小说中写的一样,他暗中的王霸之气得到了大佬的赏识,大佬主动提出要成为他的老师。没想到这样的背景之下,温荣竟然能在齐君浩蛰伏时期的一个漏洞。
不过温荣还在私下里查,暂时没有查出什么。所以他没办法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让温茶对齐君浩死心。最近闲暇之余他通读了几本恋爱小说,最后总结,主角之间的爱情都是作出来的,强行制造矛盾只会让他们的感情升温。
温荣发誓,一定不要做没脑子的反派,反而促成了弟弟对齐君浩的至死不渝。
而齐修竹嘛。
温荣目前不太担心。
齐家的情况复杂,齐修竹的大哥、二哥近日小手段频出,连手段温和有力的齐修竹都被恶心人的小动作整得失去一贯的风度。他许愿齐修竹多忙一会儿,少来和他弟弟有什么没必要的纠缠。
不知不觉已经带上大反派大恶人心态的温荣在温茶平稳的驱车之下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温茶单手调高空调,放上舒缓的蓝调,电台温柔的女生催人入眠,他的声音轻柔:“睡吧,哥哥。”
温荣很克制,几乎车子快要到达薛家的时候,他同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根本瞧不出之前的委顿。
薛酒这小孩鬼精,早早听见车子的引擎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到温茶以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我就知道是你们,我都听出来了!”
温茶给面子地给小孩儿吹彩虹屁:“乖宝,你怎么这么棒呀!”
薛酒抬起下巴,得意地哼哼两声。
“作业写了吗?”温荣凉凉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过来。
薛酒欢快的动作刷拉拉结了冰,马上冻成一个冰雕,磕磕巴巴:“写……写了……没。”
好兄弟受难,温茶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好嘛,我一会儿教乖宝写,哥哥你别那么凶。”
温荣当然知道这一大一小打得什么主意,但是既然弟弟发话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酒立刻满血复活,拉上温茶准备要给他瞧瞧他新买的小赛车。
“青州呢?”温荣问。
环顾薛家一周,偌大的客厅什么人都没有,有时候难怪薛酒要闹,才多大点小孩一个人要面对空空荡荡的寂寞,连大人都可能受不了,怎么能央求小孩子接受呢?
“他是不是又呆在实验室,我去把他叫下来。”温荣抬腿准备上楼,
薛酒呵呵一笑:“哥哥才不在房间呢,他被人勾走了。”
温茶和温荣对视一眼,发现彼此之间眼中的诧异。
“乖宝,什么意思啊?”温茶蹲下身询问薛酒。
薛酒傲娇地努了努圆润的小下巴:“他们在花房,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薛家的花房主要由薛青州一个人打理,各种各样的花香能够给他带来与众不同的思路,除了他的房间和实验室,这就是他呆的时间最久的地方。
温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薛青州也是在花房。
这个季节正是小苍兰绽放的时候,空气里漾着清冷缱绻的花香。一丛小白花前,薛青州和一个女生正在交谈。
“这个女生我们是不是见过?”温荣问,总觉得女生很眼熟。
温茶在心里“啧”了一声,回答道:“见过两次呀,一次就在薛家,另一次在我的生日宴会上,她是温乐水的朋友,叫做陈诗诗。”
温荣没再说话。
透明玻璃将花房中的景象展现得一清二楚。
薛青州指着一朵格兰斯茉莉似乎在为陈诗诗讲述原材料。
陈诗诗恰好穿了身白裙子,美丽冻人,凑近尚未盛开的茉莉前想要闻一闻,没想到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慌乱之中她一把扑到薛青州的怀里,对视后慢慢红了脸。
哦豁。
温茶微微挑眉。
薛酒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瞪圆,嘴巴一瘪,很快哭声响彻云霄:“你们在干什么啊!坏女人!快放开我哥哥!”
*
薛青州的教养令他不能够马上推开一个女生,因为那样她很可能跌落在地。
薛酒的哭声响起时,他的心里一惊,扭头望见花房外的三个人,连忙走上前抱起薛酒:“小九,不要哭,没事的。”
小孩子一哭就停不下来,呜呜咽咽快要哭抽过去。
陈诗诗拍了拍白裙子上的泥土,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站稳……”
薛酒止不住的哭声十分悲壮,仿佛要失去全世界。
小孩心里想的也挺单纯,他不怎么喜欢陈诗诗,眼见亲哥哥和她抱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哥哥要被抢走了。幼儿园的小胖告诉他,抱在一起就是要结婚生孩子的。
他和哥哥的关系好不容易变好了,哥哥就要有小孩了吗?那他还会不会理他?
薛青州耐心的好脾气因为久哄不止的薛酒有了一丝裂痕,没有办法回应陈诗诗柔柔弱弱过分小声的话语,快刀斩乱麻决定把人先送走:“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教你了,我让管家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