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清静。
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的静。
殿内有噼里啪啦烛火声,蜡烛烛身缓缓流淌下一行行红泪。
白楹趴在傅南歧后背,发出轻绵的呼吸声。
傅南歧一动不动坐在门口台阶上,小姑娘本来只是想恶作剧扑到他身上看他摔倒。
没想到傅南歧稳如泰山,还反问白楹今日皇宫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都默认是了一条绳子上蚂蚱的关系,白楹自然将寿康宫事情告知给他。
一问一答,白楹打着一半蹭福气一半揩油的念头,就没离开。
她趴在傅南歧后背,说着说着,眼皮子就不住覆了下来。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傅南歧连头发丝都没动过。
说实话,他腿已经麻了。
但后背趴着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他竟然鬼迷心窍没有叫醒她,或是直接推开让她摔在地上。
反而还委屈自己坐在冷冰冰地砖上。
已经入秋了,还坐在外面,怕是平日就要感染风寒。
傅南歧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但小姑娘身子骨单薄,脆弱得不得了。
他背过手将小姑娘提起来,与此同时起身。
小姑娘稳稳当当伏在后背,眼底青影明显,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忙得很充实,但也没想到说这话说这话就睡了过去。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就白楹这不设防的样子,就算傅南歧把她杀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傅南歧吐出“笨蛋”两个字,而后认命地走进去。
景玉宫的门现下指不定已经关上了。
这个麻烦精,就知道给他找事。
傅南歧沉沉叹气,单手拖住小姑娘,在殿内找了一件披风罩住她,便将她悄无声息送回了景玉宫。
对皇帝太后接二连三的暗害不得不让傅南歧重视贤王这个人。
傅南歧原本还想拉拢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愚蠢。
迫不及待想要让皇帝太后死。
以至于马脚都露出了还不知道。
也难怪……会和李皇后这样的人凑一块。
傅南歧站在院子里,殿外的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有几十年树龄的柿子树,很小的时候,云妃会抱着他坐在柿子树下,温声细语地教他读书念字。
在柿子成熟的季节,又亲手给他做柿饼吃。
云妃虽然是大世家出身,但她没有世家大族贵女的骄矜清高,她和先皇后是闺中好友,又年长先皇后,两人都是温柔似水的性格。
不同的是,出身第一将门世家的先皇后,待人接物都好到极点,她曾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哪怕父兄战死沙场,母亲伤心而死,她都是向阳而生。
而云妃,她比先皇后多了一份坚忍,更懂得保护自身。
她教给傅南歧最多的,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全族”。
很难让人相信是不是?
世家大族出生的云妃会说出这样的话。
充满戾气与愤恨。
傅南歧走到柿子树下,椅子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把,饱经风霜雨雪。
但宫人时常擦拭,所以虽然椅子已经很旧了,但仍然看上去很干净。
柿子树上上面结满了柿子,硕果累累,挂满枝干,沉甸甸的,白天看去就像是一个个红灯笼。
傅南歧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淡淡的,骨节分明的手掠过椅子把。
云妃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仿佛在耳畔响起。
“不要对任何人好,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和你母亲一样!对谁都掏心掏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记住了吗?”
“付出真心的后果是什么?是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是被人反捅一刀,刀刀见血要人命!”
“人心险恶,有时候,连自保都很困难。”
“你必须要狠,必须要狠!”
傅南歧失神自语,“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听母妃的话。
他相信了芳华,并且,他对一个本该只有利益关系的小姑娘有了其他感情。
他甚至想要保护她们。
云妃知道,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傅南歧闭上眼睛,手背青筋暴起,椅子把手都要被他掰断。
……
白楹觉得自己得了一种怪病,怎么睡都睡不醒的怪病。
她坐在座位上,上头大儒严肃授课,她没忍住捂住嘴用书挡着头,打了个哈欠。
密切关注白楹的傅云岚:“!!!”
一点都不专注听课!
她要告诉先生!
“傅云岚。”大儒在上头沉沉喊道。
傅云岚一脸懵,不是,她做什么了?先生为什么要喊她?
不是应该喊白楹的吗?
她才是没有认真听课的那个啊!
大儒道:“我刚才,讲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