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龙公主和龙太子, 小灰龙就显得兴致不是很高。
他的音调低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刻板起来，跟他刚刚说原无迹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只有在场的龙不是瞎子, 都能看得出来。
龙王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看了原无迹一眼，他虽然没说什么, 但这一眼就已经是在向原无迹传达他的不满了。
“龙王殿下，清灵公主和金域太子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要不……还是我亲自带您去看看吧？”
小灰龙是真觉得说不清楚。
那些事情，谢清灵做得出来，小灰龙却说不出口。
难道告诉龙王和这些刚刚被放出来的龙族……在他们被关着受苦受难的时候, 他们龙族的好公主，选择了嫁给人皇的儿子……现在已经是人族太子妃了呢！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一出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估计都会气得吐血吧？
看小灰龙吞吞吐吐的模样，完全不像刚刚吹原无迹时那样自信从容，龙王也觉得这其中怕是有点猫腻。
龙王心下有了计较, 再开口的时候, 就有点刻意避开众龙的意思了。
“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大家都休息好了, 我们重振旗鼓再去收拾人族！此番我先和小灰龙小青龙去看一下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
小灰龙：“……”
不成器……瞧瞧龙王殿下的对龙公主和龙太子的定位多精准！
“没事的龙王殿下,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我觉得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清灵公主和金域太子吧！在阵法中都休息了这么久了, 休息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翼龙一开口，随即就有其他龙附和：“对对对！我们被关了这么久，其实倒也没那么累。去看看清灵公主和金域太子也挺好的。倒是小青龙……刚刚为了救我们肯定耗费了巨大的心神，你看这小脸惨白的哟！还是让小青龙先去休息吧。”
原无迹他们这几条小龙虽然年纪都超过500了, 但对于龙族漫长的寿命来说，他们确实也都还算是小孩子。
而这里这些被关押过的龙族，确实都是看着他们这几条小龙长大的。
对于原无迹能够将他们出从阵法中就出来，这些成年大龙既是既欣慰又心疼。他们这些大龙被关住了，所有的重任担子都压在了这几个小龙身上……孩子们多苦啊！
而办成这件大事的小青龙，必定是所有孩子中最苦的那个！
原无迹接收到了一道又一道怜惜的目光。
说实话，他有些不太适应。
虽然他做任务的时候也有做过别人的子女，但一下子多了这么一大群长辈，而且还都是非人类，这感觉就……挺神奇的。
“没关系，我陪着你们去见见清灵公主吧。”
虽然现在的原无迹是有些虚弱，但是看好戏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尤其是他想看看，龙王见到龙公主嫁给仇人儿子时的精彩表现。他看到这个故事的剧情线的时候就一直不太理解，龙王这种“伟大”的心态，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原无迹在瞬间心里就想了很多，但表面上，他这幅乖巧懂事的模样，更是让众龙怜惜。
小灰龙：……
原哥这演技……爱了爱了。
平日里看多了原哥杀伐决断的一面，现在这种脆弱得让人怜惜的气质，也不知道是怎么流露出来的……
当然现在原无迹无论做出什么样子，对他有十级滤镜的小灰龙，自然都会脑补出一段原哥为了救出龙族所有龙，忍辱负重，投身敌营做卧底的苦情龙的形象。
原哥的谋划，他或许看不懂。
但他也不需要看懂，只要相信原哥跟着原哥走就可以了。
-
说好的带龙族众去见清灵公主，然而众龙愕然发现，他们现在去的方向，正是人族皇宫……这让所有龙心里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宫殿里，住着所有龙最讨厌的人……皇甫圣华！
龙王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好看，他似乎有些预感了。
小灰龙在前面带路，他估摸着皇宫里那些去接皇甫翼回京的人也该回来了，所以没带众龙去城门口，而是直接在皇城门口等就好了。
小灰龙觉得在皇城门口应该能见到清灵公主，但他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清灵公主……
谢清灵被罚跪在宫门口，因为有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当皇甫圣华让她跪下的时候，谢清灵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习惯性的下跪，不带任何迟疑。
谢清灵习惯了，皇甫圣华也习惯了，但皇甫翼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离开京城也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再见自己新婚妻子的时候……觉得有些陌生了呢？
“父皇，您这是？”
皇甫翼有些懵，他刚从江南治理好水患回来，见到妻子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然而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罚，太子妃，你说对吗？”
皇甫圣华这话一出，谢清灵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认同的点点头：“父皇说得对！”
“清灵？”
皇甫翼有些惊讶地开口，毕竟他离京之前谢清灵是个什么态度，他是最清楚的。
这才多长时间，谢清灵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这让他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诡异不正常。
“清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黄甫翼说着想拉跪在地上的谢清灵起来，然而根本不用皇甫圣华出声阻止，谢清灵就自己跪好在地上，任由皇甫翼怎么拉她都不肯起身。
“太子，是我错了，我甘愿认罚。”谢清灵柔声说道。
皇甫翼：？？？
皇甫翼更难受了，他最喜欢的就是谢清灵的天真单纯，没有那些豪门贵女身上的俗气。可如今这个唯唯诺诺，一门心思想着要守规矩的谢清灵……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父皇，清灵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朕之前就说过了，太子妃应该学些规矩，你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太子妃学得很好，朕甚为满意，难道太子不满意吗？”
皇甫圣华一挑眉，不怒自威。
皇甫翼一向就有些怕这个父亲，他连忙后退着低下头去。
“儿臣……”
皇甫翼只觉得喉咙发紧。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想着不要和父皇闹得太僵，也觉得谢清灵学一点规矩，能让她在皇宫中更好的生存。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清灵学个规矩，会把自己本身的性格全都抛弃了……现在这样的谢清灵，皇甫翼真觉得很陌生。
看儿子说不出话来，皇甫圣华继续补充道：“对了翼儿，你身为太子却只有一个正妃……这可是被你两个弟弟给比下去了，朕决定给你再娶两个侧妃，你看怎么样？”
皇甫翼被皇甫圣华这个决定给惊呆了，他不是才成亲没多久吗？怎么就又要他娶侧妃了？再说他也确实没有要侧妃的意思啊。
“父皇此事恐怕不妥，儿臣答应过清灵，此生只要她一人，定不负她！”
皇甫翼说着，也在皇甫圣华面前跪了下来：“父皇也说此次儿臣治理江南水患有功，儿臣不想要什么赏赐，只请求父皇不要让儿臣娶侧妃。”
“阿翼！”
谢清灵动容地喊了皇甫翼一声，她猛然抬头看向皇甫圣华：“父皇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我绝对不允许你给阿翼纳妾！”
这是谢清灵最后坚守的底线了。
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谢清灵，所有龙都面色凝重……
他们的清灵公主，不仅嫁给了他们大仇人皇甫圣华的儿子，成了他们大仇人皇甫圣华的儿媳妇，还如此卑微……这简直是将他们龙族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龙族勇士，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可谢清灵在做什么？她这么做对得起所有龙族吗？对得起被关押起来的她的父亲和所有龙吗？
当场就有脾气暴的龙想要将谢清灵拽着站起来，却被原无迹叫住了。
“各位，前面就有防龙结界，若是贸然进犯的话，不仅会被那群人族提前察觉我们的存在，还会给我们造成莫大的损失，我请各位三思而后行。先回去休息调整一下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原无迹救了所有龙族，其他龙对原无迹都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他这么劝，其他龙倒也都是听得进去的，只是所有龙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都觉得受到了屈辱，而这份屈辱，正是他们的清灵公主带给他们的。
龙王看着自己没有说服的众龙，轻易就被原无迹说服了，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女儿做的事情，虽然也让龙王觉得面上无光，很丢脸，但原无迹这种代他发号施令的做法，则是让他更加不开心。
他很感激小青龙救了他，救了整个龙族。但还是有必要让小青龙知道一下什么是地位尊卑。
此刻龙王已经在心中暗暗想着，该怎么出手教训一下小青龙。
“那我们还要去见金域太子吗？”
小灰龙看了看所有龙的脸色都不太好，就有些迟疑，要不要再他们去看看龙太子了。
“看！当然要去看看。”
所有龙几乎是异口同声。龙公主都已经这么窝囊了……龙太子总不能混得更差吧？
事实上……可以的……
龙王的脸色很难看，他其实是想自己单独先去见见儿子的，可是这些龙，一个个的都说要去见金域太子，他也不能拦着。
龙太子和小黑龙小赤龙三龙待在一个非常破旧的乞丐庙里，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乞丐一般，单看他们自身打扮，就跟原无迹和小灰龙完全没法比。
小灰龙看了看小黑龙和小赤龙，眼神中闪过一抹讥诮，果然……得亏他是跟了原哥，要是跟着金域太子或者是清灵公主，不是死了就是落魄成这副模样……
就这样他们还天天把复兴龙族放在嘴上说，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他们做了什么实事吗？
原哥做事确实比较狠，可他救了所有龙族也确实是事实，他这样的龙，显然是不擅长说的，他更擅长做实事……这就能看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龙族英雄了。
“金域，你们这是？”龙王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
才被原无迹救出来的时候，龙王也是感激原无迹的，可是看着他的儿子女儿都过得这么惨，而原无迹貌似过得很不错，这个时候龙王心里就开始觉得不平衡了。
作为龙族子民，竟然只想着自己享乐而不顾及龙太子龙公主，原无迹眼里还有他这个龙王吗？
龙王看向原无迹的眼神相当犀利不友好。
“父王？！”
龙太子显然没想过，竟然还可以再见到龙王。那一瞬间眼神中的欣喜绝对不是假的。
小黑龙和小赤龙也连忙拜见龙王，那种诚恳的态度是原无迹这种敷衍的拱拱手，不能相提并论的。龙王心中顿时对原无迹更加不满。
“小青龙，你既知太子过得不好，为何还……让他过这种日子？”
龙王想说你为什么不接济他一下的，但接济这两个字实在是太难听了，他说不出口。
“算了吧，龙王殿下。就原无迹……他不害死我们就不错了，还帮助我们？要不是他投靠了人皇，我们也不会过得如此糟糕。”
“就是他！他还抢夺了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的龙珠，他根本就是个叛徒！”
根本不用龙太子说什么，小黑龙和小赤龙就开始帮他说了。
一听小黑龙和小赤龙这两龙的话，原无迹的小弟小灰龙也不满了。
“什么叫投靠人皇？什么叫龙族的叛徒？我原哥那是忍辱负重！为了龙族复兴大业才不得不暂时依附一下人皇，他不比你们高尚多了！”
看着三条小龙吵作一团，而作为焦点的龙太子和原无迹却都没有发话。
龙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金域，你怎么说？”
“孩儿和妹妹的龙珠，确实被原无迹拿了。但是……”
龙太子还想再说两句，龙王却一下子打断了他，怒目看一下原无迹：“小青龙，你怎么说？”
“龙王殿下想让我怎么说？”
原无迹看着龙王，他的表情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感觉无端的嘲讽。
原无迹深深看了龙王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小黑龙和小赤龙。
“你们说我忘记了龙族的耻辱，说我投靠人皇，说我是龙族的叛徒……那么请问你们为龙族做了什么？再看看我为龙族又做过些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
小黑龙和小赤龙直觉地想要反驳，但当他们看看原无迹身后站着的是所有的龙族，那些曾经被封印过的龙族，全部都被原无迹救出来了……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叛徒？
而他们自己口口声声说为了龙族，为了龙族的复兴，可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功过……反而是被人类打得东躲西藏。日子过得糟糕极了……
这一次，面对所有的龙族族人，小黑龙和小赤龙羞愧的低下了头。
原无迹微微转身，再次看向龙太子：“我确实拿了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的龙珠，不仅是他们，还有死去的小花龙的龙珠也在我这……”
原无迹说到这，龙太子忍不住大喊了起来：“小花龙果然是你杀的，你怎么那么狠心，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无迹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金鳞太子和清灵公主真不愧是亲生的兄妹，连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吗？”
“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提醒过你们，让你们赶紧走。可我们的清灵公主，为了她绝美的爱情，不愿离开。等屠龙军团的人来了，是小花龙用自己的性命换她一线生机的。然后，她转头就嫁给了杀死小花龙罪魁祸首之人的儿子。他的龙珠若我不取来，那便到了皇甫圣华手里拿来对付我们龙族了，我何错之有？”
“至于太子，你和清灵公主的龙珠……反正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也用不到龙珠，不如交给我拿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原无迹这话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了。龙太子还没什么反应，龙王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才过去多少年，这条小青龙就已经不把他这个龙王放在眼里了，如此公然欺负他的儿子和女儿。
“小青龙！”龙王暴喝出声。
原无迹那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向龙王：“龙王殿下可以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听得见。”
“你是准备造反吗？”龙王的声音依旧没有降下去。
“龙王殿下言重了，我若真有心造反，也不必救出龙王殿下。”
对于龙王以声音压人，原无迹完全不在乎。
“你是在拿救我出来的事要挟我？”龙王更气了。
“龙王殿下如果非要这么想自己的救命恩龙，那小青龙也无话可说。”
眼看着原无迹和龙王之间越说火药味越重，其他龙都纷纷过来劝慰。
“龙王殿下别生气了，小青龙不过是年轻气盛，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这要是换成圆滑世故的老龙，肯定不会说得这么难听的。我们龙族借龙珠的事儿，怎么能说是抢呢？”一号龙如此说道。
“就是就是！小青龙也真是个实诚孩子，不想看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太过劳累，所以把龙族的大小事情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龙王殿下您看，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他们每人都只需要出一个龙珠，以后在我们龙族的历史上，也算是在救出整个被封印龙族的这项伟大事迹上，有了他们一笔……小青龙果然是个很贴心的孩子。”二号龙也跟着帮腔。
“哎，你们说说理，小青龙这孩子就是看上去聪明，实际上蠢得很。皇甫圣华那样的狗皇帝他都能唬得住，偏偏就不会骗骗我们金域太子和清灵公主……”三号龙一边让龙王别生气，一边“骂”着原无迹。
四号龙：“龙王殿下，要我说啊……”
这些龙一个个的看似都是在劝慰龙王，有些还暗暗“骂”了一下原无迹。但这些话听得龙王气得想跳脚，他总觉得，这些人全部都在阴阳怪气他。
而原无迹则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些阴阳怪气的龙，简直了。
还……怪有意思的。
至少比他之前见到的几条龙有意思多了。
-
谢清灵那边，她并不知道龙王已经被放出来了。
她被皇甫圣华搓磨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皇甫翼回来了，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夫妻相见感人的场面，却没想到皇甫圣华直接给他们甩了一个炸雷。
“清灵，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皇甫翼看谢清灵这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庞，也知道谢清灵这段日子绝对不好过。
他原本以为父皇最多只是稍稍教清灵一些规矩的。却没想到父皇差点把人给收拾没了……
谢清灵本来还忍着委屈的，皇甫翼这么一说，她直接就绷不住了。
没嫁人前，她也是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公主，哪怕那些年龙王被封印了，龙族所有龙都被封印了……可他身边还有哥哥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护着她。说真的，谢清灵其实并未吃过多少苦。
可认识皇甫翼后，嫁给皇甫翼后，她的日子越来越艰难。没有了龙珠，她连反抗都做不到……所有事她都只能忍着。
千种难堪，万般委屈，此刻都化作了眼泪，滴落在了皇甫翼的身上。
“你答应我不能娶侧妃，你说过的要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