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薄雾笼罩在大地上,地上腾现出一片一片的嫩绿,褐色的枝丫上,吐露出了嫩黄的芽尖。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浓郁的泥土气息,细风里夹带着丝丝的寒凉。
橘黄的太阳显得太过于慵懒,普照的光芒,热量太过于单薄。
水,还是冰凉的。
巧珍光着脚丫子,脚趾齐齐地弯曲,攀紧湿漉容易打滑的田埂,肩头的扁担一上一下的摇晃,左右两边的箩筐装满沉重的禾苗,与她挺起的大肚子,刚好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三个沉重的点,拖动她瘦小的身躯缓缓前行。
“巧珍,快生了吧?”路过旁边的人,热情地和她打个招呼。
巧珍咧嘴笑笑,露出憨厚又无知的表情,肚子是一天天变大,但是什么时候生,她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这是她怀的第一胎。
巧珍感觉,今天的肚子跟平常有些不同,很不一样,带着一点痛感,这种隐约的痛,不是很剧烈,但是,很不舒服。
即使很不舒服,巧珍也不敢停歇,放下扁担,一个人回家休息。她望着田里忙碌的人群,害怕自己这样招摇地走回家,会招来异样的目光和谴责。出嫁的时候,母亲就叮嘱自己,要做个孝顺公婆的好儿媳,贤惠的妻子。
李山正在田里大声吆喝着赶着黄牛犁地,惠芬低头弯腰,双手麻利地把禾苗插到松软的泥浆里。
每个人的目光都荡漾在田间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巧珍的大肚子总是产生阵阵的疼痛,让她分心,但是她又不敢声张说出来,如果自己突然放下扁担,回家歇息,她会感到羞愧,她感觉那些轻蔑嘲笑的目光就会像夏日响午的阳光一样炙热焦灼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每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都是这样依旧下田耕种,无一例外。
作为农民,耕种就是他们的全职工作,是他们温饱的来源。放在现在,怀孕的妇女照常上班,也没有人因为一个大肚子而收到格外的照顾,除非减少工作的酬劳,但是,为了一家人的温饱,维持稳定的经济来源,生育的女人,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需要经历痛苦疲惫的煎熬,除了变得更加的坚强勇敢,别无选择。
到了下午,巧珍感觉肚子疼痛得实在不行了,就躺在床上歇着,她的脸色都变得苍白,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惠芬见状,立即料想到事情不妙,赶紧吩咐李山去烧热水。她自己一个人走进房间,关进门窗,安抚巧珍。
巧珍感觉到自己的裤裆开始潮湿,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
惠芬不慌不忙地拿起被子帮巧珍盖好,然后,轻轻地把她的裤子脱掉。
“阿妈,我这是要生了吗?”巧珍仰着脸朝上,看着蚊帐顶,紧张地问道,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你放轻松,没事的,很快就好了。”惠芬拿着一块干毛巾揩去巧珍额头上的汗,微笑着说道。
巧珍懂事地点点头,她相信惠芬,听她的准没错,一定会没事的,因为惠芬已经帮不少成功孕妇接生过了。
李山闷头地往锅里加水,往灶里添柴加火,火烧得很旺,都窜出了灶口。没过一会儿,李山就掀开盖子,看看水热了没有,用手试探一下,只是微微的温热,他的内心里有一股不安的紧张在拉伸着他的心弦,他似乎意识到,烧开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