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上次为您引路的小侍,是宫里的打杂小侍,也是收人钱财办事的,听说今日死在宫中,因为误食了相生相克的食物。”茉莉的声音传来,但是她人并不在屋子里。
文烟若坐在桓煜替她准备的云烟阁之中,桌子上摆着今日的账目,还有几分请帖。但是最上面的,则是一小截玻璃丝。玻璃丝下,垫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
她轻轻挑开那一截玻璃丝,把纸张抖落开,一行一行仔细阅读。只是,文烟若这样读下去,眉头却是越皱越深。这些小字之间,每隔三五个就会空一点细缝,不为别的,就为把名字与名字分开。
不错,这些正是店铺的名字。无论大小,无论是否知名,全部罗列在纸张上面,若不是文烟若尚有定力,换了一般人早就要头晕眼花,叫苦不送。
“这种材质的玻璃丝,还能做到如此之粗,按理说应该在京城之中没有多少才对。”文烟若思索着,手指轻点桌面,“为什么能查出这么多店铺?”
“王妃恕罪,这些店铺是那个小侍这一段日子去过的,至于他最终在哪里买得玻璃丝……茉莉还没有查到。”
“无碍,不过你这方向也确实有些问题。”文烟若没有怪罪茉莉,“小侍并不一定是布置玻璃丝的人,我想你直接拿着玻璃丝去找就好。”
海棠适时拿起桌上的玻璃丝,然后向上一抛,上面一道黑影闪过,玻璃丝也消失了。
“这是我从王爷那边拿到的,你有这个比对起来想必会好一些。”文烟若很放心茉莉的能力,她也不会多说,“对了茉莉,查一下这小侍究竟是吃了什么,哪里来的食物而被相克致死。”
“是。”
房梁上有脚步和摩擦声,一会儿便消失了。
“海棠,你说,会是它么?”文烟若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小玉牌。
这块玉牌放在日光下,从白色之中透出一点点蓝色。上面印着平国的古文字,乍一看有些复杂,可是比对之后,文烟若认出了这个字。
但是这个字的主人,究竟为何要派杀手来杀她?这一次的琉璃丝,显然也是下了死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文烟若宁可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来,无论这个人的目标是她还是桓煜,都会比同时防两个人好很多。
“王妃所想,很有可能是真相。”海棠恭顺,却不卑微,“不过,如果就此顺藤摸瓜,是否会打草惊蛇,海棠也不知。”
“你说在理。”文烟若把玩着玉牌,若有所思,“我觉得像是宫里人的手笔。”
“王妃您的意思是……”
“不知这人是针对我,还是打算针对桓煜。”文烟若把玉牌放回原处,“你看这玉的品性,透彻干净,还有很罕见的蓝色翠种,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东西。”
没错,这种东西价格不菲,哪怕这些小玉牌都出自同一块原石,也同样十分珍贵稀少。拿到这种品阶的玉石,不是妃子就是公主,他们这些王妃,那自然没有资格,太子妃除外。
“而且能在诗画会有所布置,绝对不是宫外人能够轻易做到的。原本我还有点怀疑那个异姓公主,可后来一想,这人还没那城府。”
“上次听纸鸢所言,那位公主害您不成反而自己落水,会不会是她想借助……”海棠已经有些生气,“王妃您还不打算处置那个公主,真的是太便宜她了。”
“她还没有对我很过分,我自不必管她。”文烟若此话有些语重心长,“海棠,这里不是夏国,我们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你得记住。”
“王妃教训的是。”
虽然嘴上说着海棠的不是,但文烟若心里却有点小计较。万一这件事真的有那个异姓公主的参与呢?她虽然被禁足在封地,但若找个机会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去宫里看一看了。可惜,她不便亲自出面。
“而且我觉得玻璃丝……倒有点像一种纱衣的制作原料。对了海棠,你托月季进宫,去一下绣房,就问一下有没有比较粗的琉璃丝,说我想做一件琉璃纱披肩。”文烟若忽然道。
琉璃纱披肩是夏日平国女子常穿的衣物,可现在里夏天还有些日子,如果琉璃丝不用来做披肩,其目的便昭然若现。可是平国女子大多数用的是琉璃细丝,很少用粗的,文烟若的目的便是让月季去和那边的宫女套话。
这样一来,她不必亲自入宫,也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了。只盼望那些宫女们可以因为月季的套近乎,把她想要的全说出来。嘴越碎、越把不住门儿的越好。
安排妥了一切,文烟若把手上的账本处理完,交给海棠,便出了云烟阁。云烟阁离桓煜的书房很近,在正殿后侧右边走廊东厢房中间位置。左边走廊西厢房还在动工,文烟若知道这是桓煜的手笔,也不多问。
问了一下守在书房外侧的小侍,发现王爷在正院里的树荫处歇息。文烟若兀自摇摇头,迈开步子直奔小孩花园。思前想后,她还是打算问一问,异姓公主霍蓝之究竟如何,这一番禁足能不能阻止她回到京城,入宫面见平帝?
果不其然,在院中,桓煜靠在树下躺椅上,将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
“阿煜,有什么烦心事?”文烟若瞧着他的动作,便知这人多半有苦恼之事。
“……无碍,就是那天。”桓煜提起这事,还有些后怕和生气,“目前没有什么线索,那小侍也死的太过正常和巧合。”
“阿煜,你我二人都知这不是意外,但我们为何不对外说,这就是一次意外呢?若是父皇问起,便推脱给石栏杆年久失修好了。”文烟若也没走近,就站在院子正中央。
文烟若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传到宫内大多数耳中,因为此人既然敢在诗画会大张旗鼓陷害她,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封住了大部分人的口。文烟若无奈地摇了摇头,敌在暗我在明,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也越来越棘手。
树荫遮了她半张脸,精心描饰的眉眼半藏半露,别有一番风情。偏她还不自知,就这么站着,一双伶俐眸子转啊转啊,俏皮又可爱。
桓煜被她吸引了大半注意力,站起身来,笑意满满看着她。突然,刺耳的破空声,令他大惊失色。
文烟若也听到了,她没来得及作反应,便被人扯入怀中,两人位置颠倒。
轻微的噗嗤一声,而后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