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将欲崩塌的秦天野,景和帝的目光落回纸张已然泛黄的书信上。
接到姜枫的密信后,景和帝大喜,立即命白旸按密信上所记录的地点,入同穴山中寻找郑韭藏起来的包袱。
那日,白旸在宣德殿内请示,包袱找到后是否即刻送入宫中。景和帝摇头,“若那处有包袱在,任何人不准接触,只派兵严加把守。”
经三日反复考量,景和帝与太傅、杜海安和张文江订下借郊祀天兆,令包袱现天的计划。
再后,太傅两次进宫,劝说景和帝先查看包袱,但景和帝就是不肯,“朕定要在郊祀之日,当着天地、文武百官的面拆开,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景和帝虽言之凿凿,但他内心也是慌的,慌到他几日都没睡好觉。夜里频被噩梦所扰,桩桩件件都与遗诏、夺位有关。
直到方才,景和帝跪在郊祀高台上听到天降的长啸,心中才又沉稳了几分。此刻,见到秦天野神魂不守,景和帝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十年了!
盯着信笺上密密麻麻的字,景和帝感觉到有热气从心底涌入眼眶,坚定地道:“念。”
“是。”
杨奉将信笺转向自己,秦天野闭目,百官和姜留等人都屏住呼吸倾耳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吾皇万岁:奴婢——正阳宫洒扫太监魏滨,于通济坊陋宅中拜上。”
这称呼是对的,宫中职位卑微的太监与宫女一样,只能以“奴婢”自称。
紧绷数日的杨奉定了定神,用上内力念信,确保山上每个人都能听到。
“万岁送先帝入皇陵之日,奴婢等病弱老奴,跪送先帝后就回宫舍收拾衣物,离宫返乡。奴婢收拾被褥时,竟在其中发现一张纸条,纸上说让奴婢将包袱带出宫,五年后亲手将此包袱交到万岁最器重、最得民心的年轻大臣手中,再请他讲此包袱转交万岁,说这包袱是故人遗物,并让奴婢看信后立刻烧毁。奴婢当时,惊恐万分。”
这太监脑袋不好,交代事情都说得乱七八糟!若这是他们衙中的文吏,定要讲他好一顿骂!
胆颤心惊的百官心中吐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破旧的粗蓝布包袱上。
杨奉也看了包袱一眼,一眼便认出这布料是宫中用来擦洗尿壶的粗蓝布。布的确结实,但除了窘迫的杂事太监,谁会拿这布料当包袱用!
杨奉继续念道:
“那纸条虽没留下姓名,但奴婢认得那是太监总管贺平的字迹。奴婢常因愚笨被贺平大人责骂,对他很是畏惧,不敢违背他的吩咐,烧毁书信开始找包袱,却只从枕头下发现一个包袱皮。因侍卫催促,奴婢只不敢再找,就用包袱皮装好自己的东西,与正阳宫告老返乡的太监宫女们一同出宫。”
“奴婢出宫第二日,就听说贺大人追随先帝去了。奴婢惶惶难安,卧病不起,知自己的好不了。城外猎户郑韭是忠厚感恩之人,奴婢将此事托付与他,并留下此书信,说明详情。盼望着五年之后,郑韭能将包袱呈至万岁手中,完成故人之愿。”
“奴婢魏滨,再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念完之后,杨奉双手将信奉上,百官肃立,谁也不敢吭声。魏滨行文虽啰嗦,但他信上说的事可了不得。
景和帝接过信看,平静问道,“杨奉,魏滨是何人?”